听雨轩外,细雨初歇,檐角滴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珠落玉盘。轩内檀香袅袅,四人围坐在一张紫檀木茶案旁,案上摆放着一套青瓷茶具,茶汤澄澈,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
韩牧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茶香在舌尖绽放。
“好茶。”他赞道,“这蒙顶甘露,果然名不虚传。”
唐松月坐在轮椅上,虽已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双目炯炯有神。他微微一笑,皱纹舒展开来:“哈哈哈哈,小真人真是好眼力,这茶是今年新采的,特地留着招待贵客。”
唐怜儿跪坐在一旁,素手执壶,为三人续茶。她身着淡青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清丽脱俗。
茶汤从壶嘴倾泻而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溅不溢,显出唐门暗器手法之精妙。
“小真人此次入川,可就是只为了诛杀吴曦这一件事而来吗?”唐千风问道,他年约四十,面容刚毅,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门主威仪。
韩牧放下茶盏淡淡开口道:“不错,我此次来蜀,主要是为了吴曦一事而来。”
“吴曦官居利州西路经略安抚使,又是本朝太尉,麾下兵马众多,加上吴家三代经营川蜀,一旦他反叛成功,对于大宋的整体战略会产生极大的破坏,故而,韩首相,辛枢相才会让贫道特地跑一趟,再加上,利州东路乃是贫道家乡,想着也回家乡看看,聊表思乡之苦。”
“哦,小真人也是蜀地出生?”
唐千风不由得一问,就连唐怜儿也看向韩牧。
“不错,贫道出身利州,地地道道的四川人。”
唐松月捋了捋发白的胡须笑道:“哈哈哈,说起来,我们同小真人还真是有缘呐!”
说起四川,韩牧忽然又发问道:“我从小在终南山重阳宫长大,对于蜀中武林知之甚少,不知如今四川一带江湖门派可有哪些?”
唐松月接过话头:“蜀中武林,很多年前便以我唐门为首,其余门派,青城派勉强算得上大派,但属玄门派别,弟子稀少,门下弟子常年不下山。”说完之后,唐松月咳嗽两声,唐怜儿连忙递上帕子。
“那峨眉山呢?”韩牧状似随意地问道,“那里可有什么门派?”
唐千风摇头:“峨眉山上只有几座寺庙,并无武林门派。韩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韩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这个时代的郭靖还是个十岁孩童,郭襄尚未出生,更遑论峨眉派了,他笑道:“只是听闻峨眉山风景秀丽,以为会有高人隐居。”
茶过三巡,韩牧忽然问道:“唐门主,贫道有一个不请之问,眼下暴雨梨花针已回归唐门,不知以唐门之能,复制此物需多久?”
此言一出,茶室内的空气骤然凝固。
唐千风与唐松月交换了一个眼神,唐怜儿倒茶的手也微微一顿。
唐松月抚须沉吟:“莫非小真人对此物感兴趣?”
韩牧察觉到他们的戒备,朗声笑道:“二位不必多虑,我虽知暴雨梨花针乃天下第一暗器,却并无觊觎之心,只是好奇唐门工艺之精妙罢了,况且,依贫道如今的境界,不需要任何武器,也能……”
听闻此言,唐千风和唐松月神色稍缓:“实不相瞒,暴雨梨花针乃是我唐门先祖的毕生心血,此物构造极为复杂。即便集唐门全族之力,至少也需五年才有可能复制出一把。\"
“五年……”韩牧轻叩桌面,唇角微扬,“倒也合理。”
正说话间,唐松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面色涨红。
唐怜儿连忙上前为他拍背,唐千风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送入老人口中。
韩牧目光一凝,看出唐松月这是体内毒性隐隐控制不住,他故意发问道:“唐老门主这是……”
唐千风叹息道:“家父早年练功时不幸走火入魔,导致半身瘫痪,后又不慎中毒,导致经脉淤塞,每日不得不以浑厚功力压制体内毒性,二十多年来遍访名医,皆束手无策。
韩牧起身走到唐松月身旁:“可否让贫道一诊?”
唐松月勉强点头,韩牧三指搭上老人腕脉,闭目凝神,片刻后睁眼,眼中精光闪烁:“此毒虽烈,却非无解。至于瘫痪之症,亦有办法。”
“什么?”唐千风猛地站起,茶盏被打翻,茶水浸湿了衣袖也浑然不觉。
“小真人……你此言当真?”
唐怜儿美眸圆睁,手中的茶壶差点掉落:“爷爷的病……真的还有救?”
韩牧从容道:“别人或许没办法,于我而言却简单得很。”
唐松月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轮椅扶手,他虽然是一流巅峰高手,但每日需以浑身功力同毒性对抗,几乎备受煎熬,听闻有治愈的可能,当即有些激动。
唐千风突然俯身长拜:“若是小真人真有如此神通,唐千风恳请真人出手相救!我唐门上下必定铭记大恩!”
韩牧扶起唐千风:“唐门主不必如此,说起来,贫道和怜儿姑娘的交情也应该出手,更何况,如今唐门答应为朝廷制造七杀弩一事,咱们也算是盟友,不过在出手前,我还有个小要求。”
“真人但说无妨!只要唐门能做到,绝不推辞!”唐千风斩钉截铁的开口道。
韩牧目光扫过三人,缓缓道:“简单,在此之前,我想亲自一试暴雨梨花针的威力。”
啊……这……”唐千风瞬间脸色大变。
“小真人,暴雨梨花针乃天下至险之物,稍有不慎恐怕会……”
唐松月也连连摇头:“小真人可要三思,暴雨梨花针的威力乃是天下第一暗器,杀伤力非同小可呀!”
唯有唐怜儿若有所思地看着韩牧,轻声道:“爷爷,爹,我觉得……暴雨梨花针未必能伤到韩大哥。”
韩牧赞赏地看了唐怜儿一眼。
唐千风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小真人,此事非同小可。暴雨梨花针一发,九百九十九根银针齐射,覆盖方圆十丈,纵使轻功绝顶也难全身而退……”
“哦,唐门主是信不过贫道了?”韩牧笑道。
唐松月仍不放心:“小真人为何执意要试此凶器?”
韩牧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江湖传言暴雨梨花针无人能挡,我偏要一试。再者……”他转身直视唐松月,“唐老门主难道不想看看,将要医治你的人,究竟有何等本事?”
室内一片寂静,只听得檐角滴水声。
良久,唐千风长叹一声:“好!既然真人执意如此,唐某便斗胆应下了,明日,就在千机堂内……”
“不必那么麻烦。”韩牧打断道,明日此时,就在听雨轩外那片空地即可。”
唐千风和唐松月都十分震惊。
韩牧摆摆手,笑而不语。
唐怜儿忽然道:“爹,爷爷,你们就放心吧。”
唐松月看着孙女坚定的眼神,又看看韩牧自信的神情,终于点头:“既如此,老朽也不再多言,只是,小真人可要小心应对。”
韩牧拱手道:“多谢关心,那么明日此时,咱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