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太后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由衷赞叹:“观其行止,端庄得体,很是知礼。明辨是非而不偏私护短,体谅他人且不妄加归罪,待人平和又无半分世家贵女的傲态,这般品性,实在难得。”
越妃仔细观察了一番他那儿子的表情,见他垂着眼,神情郁郁,嘴角却不自觉抿紧,哪里还有半分先前 “不愿成亲” 的模样?
分明是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偏还硬端着架子。
五公主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嗤笑出声,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刻薄与不屑:“这女娘咱们在都城从未见过。按着她这般年岁,家中早该议亲了吧?说不定早就嫁人生子了。”
这话一出,殿上坐着的文帝、宣皇后、越妃三人脸色齐齐一沉,眉宇间都凝了冷意。
文子端手指猛地攥紧,指腹几乎嵌进掌心,抬眼时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直直瞪向五公主,周身气压骤降。
五公主仰着头得意的笑了笑,她母后被废了又如何?她是不会让越氏所出的三皇子这么顺利的迎娶世族贵女的。
她兄长尚且只能娶孙氏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老三不过是个庶出皇子,凭什么能得这般好姻缘?
“住口!孽障东西,休得胡言!”
“小五!不得无礼!”
宣太后与太子文子昆几乎同时开口斥责道,五公主纵使有些服气,也只能悻悻的闭上了嘴。
三公主本想跟着说几句闲话,见这阵仗,连忙低下头,假装旁人都看不到她,免得一会儿将火烧到她身上了。
程少商垂着眸子,指尖紧紧攥着袖口,似是未曾注意此时殿上的气氛。
天幕上温七娘子与温郎君的话,像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一遍遍回荡。
无论是温七娘子那句 “何来的教导不周”,还是温颂那句 “女娘在这世上本就更难些”,像春日里微凉的风,悄悄熨得她鼻尖发酸,一点点焐热了她那颗常年被忽视、早已结了寒冰的心。
或许是她从小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疼惜与尊重,陌生人这一点点的维护、几句体谅的话语,就足以让她感动好久。
不管他们是出于礼节周全,还是为了顾全体面,终究是有人肯公正待她,甚至只是因着她是女娘,而隐隐多了几分恻隐与维护。
终于有人肯在意她那自己都快要弃了的、早已变得狼藉不堪的声誉。
终于有人会觉得,像她这样无关紧要、在旁人眼里十分卑微的小女娘,会有人认为她的声誉也同样重要。
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娘,而无关风月、无关其他。
真是有意思。
霍不疑总说喜欢她,可他从未问过她真正需要些什么,也从未认真站在她的角度,顾及过她的处境与难处。
每一次霍不疑坚定地站在她身边,随之而来的都是她越发狼藉的名声。
像她这样的女娘,在他们眼里,除了嫁给霍不疑,似乎再无别的生路。
她从来就是没有选择的。
偌大的都城,除了宣娘娘,从来没有人真的在意、尊重过她的想法。
而宣娘娘对她的好,又何尝不是对她自己的救赎,弥补她自己的缺憾?
就像寒冬里相互依偎的旅人,互相取暖,互相救赎,亦是互相治愈。
宣娘娘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她亦视宣娘娘为母,是她这短短十几年人生中唯一的暖阳。
若当初没有宣娘娘,她怕是早就熬不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