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扯不清?”赖晨阳被最后这几个字刺得心头难受。
桃香却像是抓住了某处弱点,半讥半笑道:“小女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是出身簪缨世家的什么名门闺秀,有话就直说,还请赖大人别见怪——大人您巴巴地给我送什么吃食,是想讨我开心,是不是?”
赖晨阳沉默着点点头:“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那我请问赖大人,你是景王殿下身边亲信之人,更是护卫首领,有官职在身,我一小小平民女子如何高攀得起?你这样的人娶妻,应该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我呢,什么都没有,怕是与大人难有婚缘。”
“我不在意这些……”
“可我在意。”桃香飞快打断他的话,“说实话,我并不心悦大人您,毕竟你的主子和我们家盛娘子可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怨,我若与你有了情分,叫我家盛娘子如何自处?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么?”
“最要紧的一点,我对大人您并未有特别的情分,大人在我眼中是与景王殿下一路的人,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她语速很快地说完,又潦草地行了个礼,“还请赖大人高抬贵手,莫要与我这样的小女子计较,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那是再好不过。”
丢下这话,她又转身检查了一下碧川堂的门户,从另一边离去。
连跟赖晨阳擦肩而过的机会都不给。
这件事她也没有瞒着盛娇,回去后就一五一十与对方说了。
听完后,盛娇笑道:“其实赖晨阳人品还不错,只是为景王所用。”
“这一点就足矣,凭他是谁,既然选择与娘子为敌的那一方,我就不可能与他有什么纠缠;再说了,他好厚的脸皮,凭什么他喜欢我就要答应呀?我可从没说过对他有什么旁的心思。”
桃香振振有词。
一旁的水菱笑道:“桃香姐姐那会子请那赖大人指点拳脚功夫,全是想利用他那一身好本事罢了。”
“就是,送上门来的,不用白不用嘛。”
盛娇闻言,笑容更深了:“你们呀……”
新年休沐,百官封印。
所有人都窝在家中过年节。
盛娇早就提前派人送了一大批丰厚的年货回淮州,藏雪堂以及她原先安置的宅院,人人都有一份,足够他们过一个富足温暖的新春了。
除夕当晚,大雪纷飞。
周江王府内,众人早早吃了水酒,团了年菜,便各自歇下。
各处院所自有轮值的奴仆互相交接。
盛娇与江舟一块窝在暖阁中,看着从巴临寄来的家书。
“父亲身子大好了,多亏了你每月都给他寄送药材方子。”江舟欣喜又感激,望着妻子的眼神越发柔和。
“其实父亲的病并未有多严重,不过是早些年亏空了下来,须得好好养着才是,偏他又是停不下来的人,我只好用了这法子。”盛娇无奈道。
“没法子,老爹与陛下的交情远比咱们想得还要深厚,我至今都不知晓陛下到底交代了老爹什么,好像只有他们二人知晓。”
江舟挑眉,“不过算了,不让咱们知晓,咱们就装不知道。”
她弯眉应了。
夫妻二人又在灯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突然,外头传来婆子的声音。
“世子,世子妃,外头有人求见,哭得很惨……老奴特来传话。”
二人对视一眼,江舟问:“可有名帖?”
“回世子大人,没有;那人就说自己叫郑时,恳求见一见世子妃。”
江舟沉下脸来:“大过年的,真晦气,让他滚。”
盛娇垂眸沉思片刻,又叫住了婆子,给了她几副膏药,让她转交给郑时,并说:“我与他主仆一场,这已算了了这份缘分了,望他来日好好效忠太子殿下,别再两头摇摆,免得给自己引来更大的祸事。”
那婆子将膏药与话一齐带到。
偏门外,郑时万万没想到自己连旧主一面都没见着。
他捧着膏药不断求着那婆子。
最后婆子被烦得受不了了,猛地将大门关上。
门关上了外头的寒风冬雪,却关不住婆子那暴躁又直白的声音:“原看你来过府里,又在咱们世子妃跟前说过话,我才替你通传两句的,哪知你却是个背主的刁奴,滚滚滚,别叫老婆子我瞧不起你,若再不走,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郑时满面羞恼。
强忍着愤怒和寒冷,他蜷缩着身子,趁着夜色悄悄回了太子私宅。
今夜,太子要入宫赴宴。
不会来私宅。
这也让郑时松了口气。
自从委身太子后,几乎隔一两日他便要强忍羞辱,以供太子玩乐享用,还要替太子把脉诊治,片刻不敢松懈。
原先以为自己能与梁端平起平坐,谁知那一日府中一小厮笑着逗趣,问他太子榻上可比卧房的床褥软乎否?
没等郑时回答,四周笑声一片。
那梁端虽没笑,但他立在廊下,半张脸都藏在投影中,隐隐能看出那双眼睛里写满了嘲弄。
一样都是男人,他还有一手好医术,却沦落至此!
更要命的是,近两日他发现自己身上有些不对。
暗地里用了很多药,依然不见起色。
这也是他今日冒险去寻盛娇的主要原因。
拿着旧主给的膏药,他细细检查了一番才往身上抹,抹了一夜过来,果真觉得舒坦多了,原先发痒流脓的地方减轻了好些。
郑时暗暗松了口气。
盛娇别的不说,这一手妙手回春确实厉害。
今儿大年初一,依照惯例,太子会留在宫中伴驾,今日宫中还有新年头一天的祭祀,作为储君,太子自然不能缺席。
郑时打起精神,盘了盘自己手头的金银,决定将这些都换成银票,以便携带。
忙完这些,已到正午。
他忽然觉得有些累得慌,刚要宽衣躺下,梁端却来了。
“不知梁小爷到访,所为何事?”郑时很有礼貌,语气却算不上很好。
“我来提醒你一句,不该去见的人不要见。”梁端依靠在门框上,吊儿郎当笑着,“别到时候让我在殿下跟前说漏了什么,你就倒霉了。”
郑时只觉得一口闷气涌上心头。
再去看梁端得意洋洋的嘴脸,一句话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