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使命感。
柳叶心中了然。
这才是李世民倾举国之力的真正目的!
吞并高句丽,将势力范围真正推进到朝鲜半岛北部。
这格局,比单纯的劫掠报复大了不知多少倍!
辽东,乃至整个东北亚的格局,将彻底改变。
竹叶轩的未来,也必然要融入这更大的版图之中。
“原来如此!陛下雄才大略!”
柳叶适时地赞了一句,随即话锋转回。
“那张翰、赵文远二人,既有才干,又有这般品性,辽东新定,最需要的就是这等肯做事,心思也正的人。”
辽东需要尽快恢复秩序和发展,这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包括竹叶轩。
褚遂良深以为然:“驸马所言极是!”
他清楚柳叶的意思了。
张翰和赵文远是人才,竹叶轩打算对他们进行一番考验,若是竹叶轩不合用,才会推到辽东安抚使府。
褚遂良倒是没必要因为两个人,跟柳叶争辩。
送走褚遂良,柳叶站在廊下,望着庭院中新绿的嫩芽。
辽东的春天,伴随着大唐扩张的坚定步伐,正悄然降临。
...
竹叶轩辽东分行给低级管事和文书伙计安排的宿舍在城西,条件虽然算不上太好,但胜在干净整洁,且包伙食。
张翰和赵文远合住一间不大的屋子。
此刻已是傍晚,屋内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
赵文远将最后几份核对好的货单整理好,小心地放进抽屉里锁上。
张翰则坐在桌边,就着灯光翻看一本从分行书架上借来的《辽东风物志》,眉头微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文远兄!”
张翰放下书,忽然开口道:“刘生他们...在县衙也半个月了吧?”
赵文远动作一顿,点点头道:“嗯,听前日来商行采买笔墨的同衙小吏提起过,刘兄在仓曹做得不错,其他几位也渐入佳境。”
“渐入佳境...”
张翰重复了一句,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我们预支的工钱,除了帮他们打点,剩下的也贴补了大家之前欠的房钱旅费。”
“如今我们二人虽在竹叶轩有口饭吃,但终究非长久之计,更非你我初衷。”
他抬起头,看向赵文远,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不如明日休沐,我们去拜访一下刘生他们?一来叙叙旧,二来也看看,他们如今在衙门里,可有什么门路或消息?”
赵文远沉默了片刻,他性格更为谨慎,也更能体会人情世故的微妙,心中其实有些踌躇。
当初他们放弃自己机会资助同窗,是出于情谊。
如今同窗们刚站稳脚跟,就上门去“寻求门路”会不会显得...太过功利?
但看着张翰眼中那份不甘和对仕途的渴望,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也好,同窗一场,也该走动走动。”
第二天休沐,两人特意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两件细麻长衫。
这还是预支工钱后咬牙置办的。
比起那些绫罗绸缎自然寒酸,但在竹叶轩伙计的行头里,也算体面了。
辽东城县衙位于城中心,虽不如长安洛阳的官衙气派,但在这新建的城池中也显得规整肃穆。
门房见是两个穿着普通,面生的年轻人,语气带着惯常的疏离。
“找谁?可有名帖?”
张翰连忙上前,拱手道:“劳烦通禀仓曹佐吏刘生刘大人,就说河北道同窗张翰、赵文远来访。”
听到是找新晋的刘佐吏,门房脸色稍缓,进去通报了。
两人在门外等候,看着进进出出,身着各色吏员服色的人,心中五味杂陈。
不久,门房出来,脸上带着点古怪之色。
“刘大人请二位偏厅稍候。”
偏厅不大,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椅子和一个茶几。
两人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脚步声才响起。
刘生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色吏员袍服走了进来,比起客栈时的落魄,气色红润了不少,举手投足间也多了几分官场中人的沉稳,或者说...官气。
“张兄!赵兄!”
刘生脸上堆起笑容,快步上前拱手。
“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来了?快请坐!”
寒暄落座,有小吏奉上粗茶。
刘生热情地问候二人近况,得知他们在竹叶轩做事,连声说好。
张翰和赵文远,也问起刘生及其他几位同窗在衙门的境况。
“托二位的福,都还过得去。”
刘生笑容满面,语气却开始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
“我刚接手仓曹事务,千头万绪,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王兄去了市易司,管着东市的摊贩,琐事也不少。”
“李兄在农曹跟着老吏学习丈量田亩,大家初来乍到,都战战兢兢,生怕出点差错,辜负了上峰的信任。”
话题,渐渐转向两人今日的来意。
张翰斟酌着开口道:“刘兄,实不相瞒,我二人今日前来,一是探望诸位同窗,二来...也是想问问,朝廷在辽东广设州县,正是用人之际,我二人虽身在商行,然报效朝廷之心未泯。”
“不知...诸位同窗在衙门之中,可曾听闻哪里还有招贤补缺的机会?或者需要什么引荐的门路?若能得一二指点,我二人感激不尽!”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刘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眼神闪烁,避开了张翰和赵文远期待的目光。
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
“唉,张兄,赵兄,你们的心意,小弟岂能不知!”
“二位当初的恩情,小弟和几位同窗都铭记在心!”
他先强调了一句情谊,话锋随即一转。
“只是...这补缺招贤之事,非同小可啊!”
“眼下安抚使府那边,头两批人员已定,各州县佐吏、书吏的缺也基本填满了,就算偶有出缺,那也是要层层上报,由安抚使大人亲自过问,或者由各部主官举荐...”
“我们这些新进的小吏,人微言轻,莫说举荐,连打听确切消息的资格都没有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推心置腹又爱莫能助的意味。
“再者说,这衙门里规矩多,关系也复杂。”
“我们几个脚跟都没站稳,每日里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若是贸然去打听甚至举荐,一来容易招人非议,说我们结党营私。”
“二来...万一所荐非人,或者触动了哪位大人的忌讳,那不仅帮不了二位,反而会连累我们自己刚得来的这点前程,甚至还会连累其他几位同窗啊!”
“张兄,赵兄,你们也要体谅我们的难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