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凝重的气氛被几个小家伙的到来打破,院子里叽叽喳喳的。
这一瞬间,老王家好像又回到了以前。
“建军,建军……”
赵奶奶撩起围裙擦手,笑眯眯地从厨房探出头:“你来看看你这哨子好了没?”
话没说完,赵晋东就从厨房走出来:
“好了好了,我觉得差不多了,还是以前那个味儿。”
“赵爷爷,你是不是偷偷吃肉肉了?”
众人顺着小靖雯的视线望去,只见赵晋东胡须还沾了一点红油。
赵奶奶也看到了:“这老头子,你怎么还偷吃呢,羞不羞啊你?”
赵晋东脸一红,他明明擦了嘴的,怎么会被小丫头发现呢?
“我只是尝尝味道而已。”
小静雯拽着王建军的衣角:“爸爸,什么时候吃饭饭,我肚肚饿了。”
“面我都和好了,下锅就可以开饭。”
“行了,老头子,建国玉莲,爱国你们赶紧洗把脸,等会儿就吃饭了。”
随着王母一开口,所有人各自散开。
几个小子打水的打水,端盆的端盆,伺候爷爷和长辈洗漱。
几个小姑娘倒是闻着味跟在王建军身后就进了厨房。
王建军的红烧肉哨子终于出锅,油亮的肉丁裹着酱色,香气扑鼻。
他舀了一小勺,吹凉后递给眼巴巴的小靖雯:“尝尝好不好吃。”
小丫头“嗷呜”一口吞下,烫得直吐舌头,却还是竖起大拇指:
“好吃,好吃,爸爸最棒!”
菲菲见状,也张开小嘴:“二叔,啊~”
王建军笑着又喂了她一口,瑶瑶也挪了一下小步子盯着王建军不语。
谁能拒绝一个想被投喂的小可爱呢?
三个小丫头你一口我一口,转眼就把小半碗肉哨子尝没了。
“小馋猫!”聂文君哭笑不得,赶紧把剩下的肉哨子端走:
“再吃你们就吃不下面了!”
面终于下锅,白色的水汽“呼呼”地往上冒。王母捞起一根面条,轻轻一掐:
“好了,快拿碗来,坨了就不好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摆碗筷。
缺角的搪瓷碗、掉了漆的铝饭盒,甚至还有个军用水壶的盖子临时充当了调料碟。
赵晋东捧着满满一碗面,浇上两大勺肉哨子,蹲在门槛上就“呼噜呼噜”吃起来。
吃得满头大汗还不忘夸赞:“香!!”
几个小家伙也连连点头:“嗯嗯。”
王建军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家人,紧绷了一天的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院角的石榴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也在为这顿来之不易的晚饭轻声歌唱。
吃完饭后,看着这一院的狼藉,王父有些不好意思对赵晋东道:
“实在不好意思啊赵老弟,家里乱成这个样子,还要你们帮忙收拾。”
正屋里,赵晋东正在和王建军正在清点损失,闻言毫不在意摆摆手:
“嗨,说这个干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才对。
我答应过建军要看好你们……”
“不不不,你可别这么说,这种时候你愿意帮我们建军,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王父和赵晋东一个心直口快没啥心眼,一个性格大大咧咧。
客套不了几句就互相瞪着对方,没一会儿就自个忙活去了。
王建军正在记录家里丢失毁坏的东西:
樟木箱被劈成了柴火,幸好军功章早被王建军埋在了石榴树下(空间里)。
五斗橱少了两个抽屉,但藏在夹层的工作证完好无损;
最可惜的是那台“红星”收音机,现在只剩一堆零件散在地上。
墙上一些涂鸦损坏,各个房间也被翻过,留在家里的钱和小家伙们藏起来的压岁钱都没了。
他眉头越皱越紧。
那台“红星”收音机是托上海的老战友捎来的,花了足足一百二十块钱。
可现在只剩一堆零件散在炕上。
厨房其他粮食、食材、调料也没了。
墙上用红漆刷的“打倒坏分子”几个大字格外刺眼。
要想完全遮盖,起码得用掉两桶油漆,更别说其他地方也有不少痕迹。
正想着事情,一道甜腻腻的小奶音传来:“爸爸,你在干什么呀?”
或许是这次事情给小家伙太深印象,所以王建军走到哪小家伙都要跟到哪。
这不,王建军刚离开一会儿,小靖雯又端着小海碗找来了。
王建军回神,看着端着小海碗吃得小嘴油汪汪的小家伙一阵好笑。
“爸爸在想事情呢,你怎么跑这来了?”
“因为我想爸爸啦。”
之前所有的不快,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王建军摸摸小靖雯的脑袋,拿过一旁修好的小凳子:“来,坐下吃。”
“嘻,谢谢爸爸。”
小家伙知道爸爸在忙,所以就这样坐在他旁边认真吃面。
也不吵,偶尔小声嘀咕一两句。
王母撩开帘子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红糖水:“建军啊......”
她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橱柜底下那个铁盒子……也没了。”
王建军握笔的手一僵。
那铁盒里放的是给王母她们零用的六百块现金,外加半年的粮票、布票。
王建军心头一动,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他都让他们自己保管。
小靖雯的宝箱里应该有不少,每年春节他和聂文君给的就不少;
还有老王家其他人,王爱佳夫妻俩也是大方得很,更别说赵晋东、王主任等。
今年老王家加上这几人的红包差不多就有二十块了,再加上去拜年得到的,起码二十五块钱打底。
还有平时的零花钱等。
这几年加起来,就是将近百十块,相当于普通工人小半年的工资。
“没事,娘。”他放下笔,声音平静得可怕,“钱没了还能再挣。”
可心里那本账却算得清清楚楚:
被抢的现金和票证加起来,起码值四百块钱。
再加上被毁的家具、收音机、孩子们的积蓄……这次损失将近一千多块。
一千多块块。
是普通工人三四年的工资,是农村家庭六七年甚至更久的收入。
王建军合上笔记本,金属搭扣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窗外,轧钢厂下班的汽笛声远远传来,惊飞了院墙上栖息的麻雀。
“刘大彪他们骑走的自行车已经追回来了。”王爱国用脚尖拨弄着收音机残骸:
“其他零碎……”
“全部登记造册。”
王建军的声音冷得像冰:“该赔的赔,该判的判。”
他从炕席下抽出一本工作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被抢物品和损失。
院门外突然传来吉普车的刹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