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当真是这样想的？”不等慕长萧说完，元荣直接出声打断。
“臣句句属实，绝无虚言。”慕长萧面无表情，声音冷然。
元荣眯起眼睛打量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想起叶意欢禀报给薛墨的话，语气缓和了些：“你今日进宫是启程去南疆？”
“是的，陛下。”慕长萧回道，“南疆战事吃紧，微臣不敢延误。”
元荣盯着慕长萧的脸，缓缓道：“长萧，你知道的，朕最信任你，你可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承蒙陛下信任，微臣定不负陛下厚望，陛下放心，臣定会尽全力平定南疆之患。”
“此去，如果见到宋棠，你当如何？”
“臣刚刚已经说了，宋棠与臣已经和离，臣不会手下留情，只是...”慕长萧欲言又止。
元荣蹙眉：“只是什么？”
“张将军在边关多年，手段不可小觑，此去南疆，臣未必能全身而退，所以，想在去南疆之前见一面舒妃娘娘，望陛下成全。”
元荣嘴角微扬，转瞬即逝。
“不行，舒妃如今有孕在身，太医多番嘱咐要静养，以免动胎气。
你若执意相见，只会扰了她心神，于她母子无益。”
“朕知你忠心，但此事断不可行。你且安心去南疆，待你凯旋，朕自会安排。”
“是。”慕长萧俯首应诺，退出御书房时，檐角铜铃正被疾风撞得叮当作响。
广袖下慕长萧的指尖暗暗摩挲着玉扳指，寒潭般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
他可以百分百确定，母亲的死是官家的手笔。
为的就是警醒他，如果他稍有异心，慕舒安便是一样的下场。
他刚刚提出见舒妃，不过是告诉元荣，慕舒安依旧是他的软肋，是能拿捏他的把柄。
既然有把柄在手，就能暂时保全慕舒安的安全。
慕长萧前脚刚走，慕舒安后脚便到了御书房门口。
“舒妃娘娘，您怎么来了？“薛墨躬着身子从殿内退出来，浮肿的眼皮下闪过精光。
慕舒安温声道：“今儿小厨房做了清热解渴的绿豆汤，甚是好喝，特意送来给陛下尝尝，薛公公，烦请你且进去和陛下通报一声。”
薛墨犹豫了一瞬，出声道：“请娘娘稍候，容奴才进去禀报。“
慕舒安立在朱漆廊柱旁，等着元荣的传召。
望着御书房门楣上悬着的鎏金牌匾，她忽觉喉头泛起铁锈味。
她从小唯子口中知道她母亲已经离世了。
但元荣依旧没有告诉她这一消息。
母亲走了，她没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连孝服都未能穿上，甚至不知道母亲的死为何故！
慕舒安心如刀绞，心里是难以言喻的悲愤。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头痛处。
她知道这会儿元荣依旧是不会见她的。
不过，无论见或不见，她都得来。
果不其然，薛墨很快出来，面带难色：“陛下政务繁忙，娘娘请回吧。”
慕舒安微微颔首，心里却如明镜般：“既然陛下不便见我，那便请薛公公代为转交这绿豆汤，也算尽了本宫一片心意。”
薛墨接过汤盅，目送慕舒安缓缓步下台阶。
御书房内燃着龙涎香，元荣盯着案头奏折，看着薛墨摆在桌边的绿豆汤，突然将朱笔重重摔在砚台上。
“拿银针来。“
薛墨立即取来银针，小心翼翼地插入绿豆汤里。
片刻后，他将银针取出，针尖并无异色。
“陛下，无毒。”薛墨松了口气，他刚刚竟没想到要检查一下，幸好陛下谨慎。
元荣眉头微舒，冷哼一声：“朕谅她也不敢！她那儿这两日可有什么异常？”
薛墨如实回禀：“舒妃娘娘近来喜欢在院里种花弄草。”
“种花弄草？”元荣目光深邃，“可有与宫女、太监们说话？”
薛墨答道：“回陛下，听暗卫禀报，舒妃娘娘在宫里与宫女太监们交谈甚少，多是独自一人，偶尔会望着院中花草发呆。”
“说的多的有哪几个？”
“娘娘身边的两个贴身宫女静水、平水以及院子里的洒扫太监小唯子。”
“洒扫太监小唯子？”
“是的，陛下，小唯子只有十三四岁，打小在宫里长大，老实的很。”
说不上同情，但这会儿，薛墨倒是没有在小唯子身上多做文章的意思。
他也算是看着小唯子长大的，虽然算不得亲近，但是小唯子和他当年一般无二，都是宫里任人宰割的蝼蚁。
官家多疑，他若是不这么说，小唯子恐怕会被怀疑。
“老实？”元荣目光一凛，“薛墨，难得见你为他人说话。”
薛墨忙道：“陛下，奴才只是据实禀报。”
“将舒妃身边的两个宫女和这个小唯子带到慎刑司，仔细审问。”元荣冷声下令。
薛墨心里一紧，却不敢多言，只能领命。
暮色渐沉时，薛墨带着几个太监，将静水、平水和小唯子押往慎刑司。
慕舒安在院中修剪花枝，见薛墨带人而来，一点都不意外。
元荣现在就像只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
只是可惜小唯子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手中剪刀微顿，花瓣轻落。
——
南疆。
田冲虎眉头紧锁，看着剩下的半日粮草，愁的怒火中烧。
直接对着手下将领吼道：“那人怎么还不来！”
将领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声。
前几日，宋棠他们将粮草尽数劫走。
好在他向来有备，每回征战都会拨出一小部分粮草藏于别处，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他们便用这一小部分粮草硬撑了这几日。
官家那边飞鸽传书说是补给已出发，但至今未至，田冲虎心里愈发焦躁。
刚要再说话，只听孙副将快步掀帘而入：“将军，李侍郎来了，但押送的两万石粮草说是没了！“
“没了？”田冲虎怒目圆睁。
孙副将颤声解释：“回将军，李侍郎说他在途中遭遇山匪袭击，粮草被劫。”
“废物！“田冲虎暴喝掀翻案几，地图竹简哗啦啦散落满地，“传令骑兵营随我出营！本将要亲手剁了那帮蟊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