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过了凌晨，但生日礼物还是要送上的。”她温柔地笑着。
陆君尧一看锦盒上的logo就知道是什么了，微微蹙眉道：“你买这么贵重的表做什么。”
“以你陆三少的身份，廉价的表也不配呀。”顾倾城打开锦盒，取出那块价值近百万的名表，“据说这款表象征‘恒久的承诺’，这是我第一次给你过生日，当然要有特殊的意义。”
她拉起丈夫的手腕，将他原本带着的江诗丹顿取下，把新表扣上去。
“挺适合你的，我眼光真不错。”顾倾城端详之后，非常满意。
陆君尧不缺名表，但老婆送的自然更针对，更喜欢。
他收紧双臂将倾城紧紧抱住，俊脸俯低薄唇印在她颊边，语调低沉暗哑：“你今天这么用心，又是亲手煮长寿面，又是给我准备这么昂贵的礼物——我该怎么报答你，嗯？”
顾倾城听着他的声调跟灼热的喘息，便知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可现在时机不合宜。
暂且不说她身体不允许，单说陈云墨头七未过，陆丞琳又还在看守所关着——他俩也不适合现在亲热。
否则显得太冷漠寡情了。
但顾倾城又很清楚，他禁欲两三个月了，加之最近身心俱疲，其实释放下也是一种宣泄。
何况今天是他生日，总该有点“特权”。
顾倾城有些动摇。
但在短暂摇摆之后，还是狠心拒绝了他。
“你过生日，我为你亲生是应该的，不需要你报答。”她温柔地回复后，转过身来双手捧着他的脸，主动亲了亲，“都十二点半了，赶紧睡觉吧，你最近那么辛苦。”
陆君尧叹息了声，“你可真狠心。”
“以后会补偿你的。”顾倾城红着脸，正面回应他的抗议。
陆医生嘀嘀咕咕像个怨夫：“以后以后……你入职场时间不久，画饼倒是学得挺快。”
顾倾城被他的话逗笑了，从他怀里起身，顺势拉着他的手将他拽起，“走吧，去洗漱了。”
“我要好好洗个澡，这几天在医院住，都是随便冲了下。”
“行，我帮你洗，也算是生日福利。”顾倾城回眸看他一眼，分明暗示着什么。
原本已经失望到双眼黯淡的陆医生，一听这话明白了老婆的心意，俊脸顿时又有了神采。
两人一起进了浴室，热气腾腾地洗了半个多小时。
等相拥躺下，已经是凌晨一点。
陆君尧意犹未尽，可时间太晚，他不舍得再折腾倾城，只能压下满腹燥郁，强迫自己入睡。
————
陆丞琳的精神病鉴定报告出来了。
经权威部门鉴定，陆丞琳患有精神分裂症、躁郁症，且正处在急性发病期。
鉴于相关法律规定，嫌疑人在实施犯罪时属于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人，因此对所犯刑事不负法律责任。
但出于对自身和他人的保护，责令其家属或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
如果家属或监护人失职，必要时候会有政府强制监管或医疗。
这对陆家来说，无疑算是个好消息。
因为陆丞琳不必为杀害陈汉辉负刑事责任，可以无罪释放。
但同时这也是一出悲剧。
儿子跟丈夫双双去世，她也疯魔了，余生都离不开旁人照顾。
虽然陆家有钱，可以请专人照料她，但她这种精神状态，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总归需要人操心的。
去看守所的路上，陆家两兄弟就在商议到底是把陆丞琳接回家请人照顾，还是直接送去安定医院，接受专业治疗。
但其实这种严重的精神疾病，所谓的治疗无非就是各种高压管制。
必要时候，甚至会把病人绑在床上，或者直接注射镇定剂。
“还是接回来多请几个人轮流照顾吧，老太太现在还不知道这事，但我估计也快瞒不住了，若被她知道我们把人丢在精神病院，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
陆君尧是医生，比谁都清楚安定医院的管理模式，想了想终究不忍心。
陆战廷点点头：“行，那就接回来请人轮流照顾。”
到了看守所，在律师和警员的协助下，办理完相关手续，陆丞琳就被带出。
有陆家的打点，她在看守所的这几天没遭什么罪，衣着打扮也整洁干净。
只是，那双瞳眸好似死鱼眼一样，呆呆地黯淡无光，哪怕见到最亲的家人，眼珠子也没有动一动。
陆家两兄弟双双皱眉，脸色沉重。
盛时愿心里也流露着同情怜悯，顿了顿走上前：“大姐，回家了。”
陆丞琳这才缓缓转眸看向她，眸光有了些变化，嘴巴呢喃：“顾倾城……”
她一说出这个名字，陆君尧脸色顿时阴沉。
早上出发时，陆战廷就特意提醒他，不要带倾城一起。
陆战廷知道陆丞琳心里记恨着顾倾城，担心见面会刺激她，又引发冲突。
现在看来，陆丞琳已经魔怔到但凡看到个年轻女性，都要错认成顾倾城。
“大姐，我是时愿。”盛时愿低声解释，又拉拉她的手臂，“走吧，回家了。”
陆丞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激动起来：“顾倾城呢？她失踪了，云墨到处找她，找了几年……”
“不对，云墨！云墨呢？他怎么没来？他是不是又去找顾倾城了？”
陆丞琳语无伦次，毫无逻辑，记忆混乱到已经忘掉儿子去世的事。
“云墨在家里等你呢，我们回去见他好不好？”盛时愿顺着她的话轻哄。
“云墨在家？那好……回家，赶紧，赶紧……”
好一番安抚，一行人总算上车。
七座的保姆车，前面有司机驾驶，陆家几人都坐在后面。
盛时愿依然陪着陆丞琳。
但陆战廷不放心老婆单独陪伴，也坐在最后一排，挤在陆丞琳的另一边。
陆君尧坐在中间。
手机“叮咚”一响，是顾倾城发来的微信。
她今天正常上班，但想到陆君尧兄弟去看守所接人，于情于理还是要关心下的。
倾城：你们接到人了吗？
陆君尧：嗯，刚出看守所。
倾城：大姐怎么样？情绪有没有稳定些？
人死如灯灭，所有的过往恩怨都随着陈云墨去世而烟消云散了，如今顾倾城能很自然地称呼大姑姐。
陆君尧：稳定了些，但记忆混乱，前言不搭后语。
在公司上班的顾倾城，看到这话，好一会儿不知如何回应。
正好赵经理过来找她，她只能匆匆交代了句“有工作要忙”，聊天就此作罢。
起身追上赵经理的步伐，顾倾城扭头问：“赵经理，什么事？”
“是唐总找你，好像是跟你咨询下顾氏集团的事。”赵经理说道。
“顾氏集团？”顾倾城吃了一惊，“唐总怎么关注到顾氏？”
赵经理说：“顾氏要进行资产重组，是顾柏川主动找到我们公司的。”
顾倾城听闻，暗暗吃惊。
看来顾柏川还真是打算搏个东山再起。
只是，资产重组非常复杂，以目前顾氏的情况，重组成功的概率也不高，很可能瞎折腾一场依然亏损，那新注入的资本大概率打水漂。
唐绍安找顾倾城过去，是因为知道她跟顾家的关系，也听闻顾倾城之间试图收购顾氏，但前阵子又主动放弃了。
他想知道顾氏的大概情况，避免踩中什么雷点被坑。
顾倾城见到唐绍安后，把自己了解的顾氏的情况都简单说了说。
赵经理听完有些犹豫：“唐总，要么这个项目算了？顾氏大势已去，没必要费这功夫。”
唐绍安摇摇头却说：“我倒觉得还有一线生机，你想想，如果我们能把这个项目做成，是不是能让同行刮目相看？”
毕竟，顾柏川已经找了两家证券公司，都被拒绝了。
唐绍安向来自负，也很喜欢挑战不可能。
赵经理是自营交易部的主管，资产重组这块不归她负责，见上司主意已定，她也没必要多管闲事，于是顺着奉承：“唐总能力有目共睹，顾柏川还真是会挑人。”
唐绍安笑了笑，看向顾倾城问：“你想不想加入这个项目？”
顾倾城吃了一惊，这关她什么事？
“唐总，这不是我们部门的业务。”她提醒道。
“我知道，但你既然要入这个行业，自然是方方面面都要学习掌握。顾氏你本就了解，相对来说好上手些，尽职调查和估值分析这两个部分，没人比你更合适。”
唐绍安说的是事实，顾倾城若能加入这个项目，对她自己能力提升大有裨益，对公司来说也有助力，可谓一举两得。
顾倾城短暂思索，作出决定：“只要符合公司规定，我没问题。”
唐绍安很满意她的回答：“你本就是实习生，到各部门轮岗很正常，这个项目我主管，你跟我对接就好。”
“行。”
下班回家，顾倾城跟陆君尧说起这事。
陆君尧听后皱眉，显然不放心：“这个项目一定要让你参与吗？你跟顾家势不两立，他们见到你肯定没什么好脸色。”
“确实，但这就是我的工作，做为实习生，能有个熟悉的项目练手，机会难得。”
毕竟她对顾氏本就很熟悉了。
陆君尧有些迟疑，她转过身握着丈夫的手轻哄：“我会注意的，保镖也天天跟着我，不会有事。何况，顾柏川指望着我们公司帮他搞定这个项目，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这倒是事实。
毕竟顾柏川把所有翻身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次重组项目上。
他不但不敢对顾倾城怎样，反倒要客客气气地伺候着。
这么一想，还挺让人解气的。
陆君尧知道她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也不做无畏的口舌之争，只是叮嘱：“你一定要万分小心，自身安危最重要。上次的纵火案还没查清，顾家若真有仇敌，你跟他们来往也会被波及。”
“嗯，我知道。”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陆君尧也分身乏术，没有着重调查纵火案一事了。
而警方那边，走访了所有可疑人员，最后都排除了嫌疑。
看似很简单的一个案子，却意外地陷入了僵局。
主要是现场被烧得面目全非，什么蛛丝马迹都没留下，为案件侦破带来了难度。
“你姐现在接回来了，那陈云墨的葬礼是不是应该办了？”顾倾城转移话题，关心眼下最重要的事。
“嗯，定在后天，这周六。”
陈云墨头七已过，确实应该早点入土为安了。
顾倾城问：“我能去吗？”
“你想去？”陆君尧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顾倾城思忖片刻，“我是觉得站在亲戚的角度，也该去送一送。”
“算了，”陆君尧认真思索了下，还是否决掉，“那天去看守所，她看到盛时愿就误认为是你，她潜意识中还记着云墨喜欢你，我怕她突然发病对你不利。”
顾倾城脸色受惊。
没想到陆丞琳竟对她执念这么深，都能把别人错认是她。
“葬礼那天，我很忙，也顾不上你，万一她认出你突然失去理智……所以，你还是不要去了。”陆君尧反握住她的手，再次劝道。
顾倾城点点头：“那行吧……”
两人聊完这些，也该睡觉了。
陆君尧刚躺下，手机响起。
拿过一看，是陆老先生。
他刚接通，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老爷子急忙慌张地道：“你妈都知道了，你赶紧来医院！”
只一句，便让陆君尧的脸色瞬间严肃阴沉。
顾倾城见他迅疾起身，猜到什么，急忙问：“医院那边出事了？”
“嗯，老太太应该是都知道了，我过去一趟。”
顾倾城也跟着起身，“我陪你一起。”
就算陈云墨的葬礼她不能参加，可陆君尧的父母她理应陪伴照顾。
陆君尧没空跟她多说话，赶紧打电话给老太太的主治医生。
等他到门口玄关，顾倾城也套上衣服跟来了，夫妻俩一起出门。
几分钟后，两人赶到医院。
得知老太太急火攻心直接昏死过去，正在抢救，陆君尧跟顾倾城径直赶往抢救室。
陆老先生杵着拐杖，就在走廊等着。
看到小儿子过来，他总算放心了些，急忙道：“你去问问医生，情况怎样。”
陆君尧安抚：“不着急，等处理好他们自然会出来说的。”
他现在倒是更关心另外的事，“都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觉？妈怎么突然知道的？”
陆老先生叹息一声，“你妈白天就一直问我，丞琳怎么好多天没露面了，电话都没一个，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说她忙着照顾云墨，又要打离婚官司，太忙了——当时她没再问，我以为是信了这话……”
“结果晚上，哎……我也是老糊涂了，我去洗手间，手机忘了拿走，放在沙发那边，谁知你妈竟然自己撑着下床了，拿我手机给丞琳打电话，自然是没打通的，但她看了我的微信，就露馅儿了——”
因为外孙的葬礼日期定了，微信上难免有些亲戚朋友来宽慰，老太太看到聊天记录才知道外孙已经去世多日，连头七都过了。
“你妈生气我们瞒着她，又伤心又愤怒，好在我早有所备，看她情绪不对提前叫了医生过来。”
陆老先生说完，自责不已。
两个儿子最近都忙，他知道的，所以想着自己尽可能照顾好老伴儿，反正有看护在，他就是陪同和“监视”，结果反倒因为自己疏忽，又给孩子们添麻烦。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丢三落四的。”老爷子连连哀叹。
“算了，不怪你。妈只是身体不好，脑子清醒得很，大姐一个多周没出现，她心里早就怀疑了。”陆君尧也知道，纸包不住火的，早晚会露馅儿。
顾倾城搀扶着老爷子在旁边坐下，不断地给他宽心。
陆战廷夫妇赶来时，抢救室的医生也出来了。
“陆教授，老太太醒了，只是情绪很激动，血压跟心率居高不下，你们先进去陪伴下，尽量安抚。”
毕竟，再好的医疗条件如果病人主观上不配合，也无法达到好的治疗效果。
老太太现在明显是心病大于生理病。
很快，陆老夫人被推出来。
回到病房后，老太太鼻端插着氧气管，目光沉痛地扫过眼前众人，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们……瞒着我，我连云墨，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他再差，也终究是我外孙，唯一的，外孙！”
陆君尧解释：“事发突然，我们都没有心理准备，也是怕您承受不住。”
“丞琳呢？你爸说……她在家，她到底……怎么样了？她杀了，陈汉辉那个畜生，是不是……要坐牢？”陆老夫人接着问，现在她最挂念最担心的就是女儿。
陆战廷吃惊，“您还不知道大姐的情况？”
老太太一听，脸色僵住，顿时误会了，“怎么，你姐她……她是不是想不开——”
“不是，大姐人好好的，只是她神志不清杀了陈汉辉后，精神就出了问题，后来警方鉴定，她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案发时属于无刑事责任能力人，所以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前两天我们已经把她接回来，在家里养着，也安排了专人照顾，我跟大哥每天都会询问那边的情况。”
陆君尧怕老太太一个激动又昏死过去，连忙将整件事解释清楚。
陆老夫人安静地听着。
等小儿子话音落定，她挂着点滴的手突然掀开被子，嘴里呢喃着：“我去看看她，我得去看看她……”
盛时愿连忙上前压住，“妈，现在太晚了，大姐都睡下了，而且天气太冷外面在下雨，我们明天过去吧，明天一早就去。”
老太太脾气也倔，不过没等她坚持下床，陆老先生又上前劝道：“你就听孩子们的话吧，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孩子们忙前忙后，都没睡个好觉，你就别再添乱了！”
老太太也很委屈伤心，“我想看看，看看自己女儿，怎么就，添乱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你们全都，瞒着我，丞琳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我当妈的看看她，怎么了——”
顾倾城站在一旁，听着老太太悲痛的控诉，心情再次低落。
不管怎样，站在母亲的角度她确实没有错。
但这么晚了兴师动众，她自己身体也经不住折腾，又的确不妥。
她看向陆君尧，准备让丈夫站在医生的角度去游说，但没等她悄声开口，陆君尧自己先沉不住气了。
“没说不让您看，只是说今天太晚，去了会打扰她休息。而且现在外面下雨降温，您的身体也不适合移动。您若是非闹着要去，我可以安排车子送您过去，但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来不及抢救……”
陆君尧故意把情况说得严重些，沉肃的眼眸静静地观察着老太太的反应。
“您总是嫌我们对大姐关心不够，这个家就您最疼她，您若是有意外，她可就真要自生自灭了。”
“君尧！”陆战廷见弟弟说话又犯浑起来，连忙回头喝住。
陆君尧面色清冷，“我说的是事实。妈现在得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她多活一天，就能多护着大姐一天。”
“你个混账玩意！”陆老太太被小儿子的话气得手都在颤抖，“你真是……你姐就是被你们逼的，你们兄弟两个不作为，才把她逼到杀人的地步！”
说到这话，陆战廷确实有些内疚。
亲姐姐娘家有人，还被陈汉辉欺负成那样，确实是他们大意了。
主要是虎毒不食子，他们压根没想到陈汉辉为了早点离婚，居然舍得对自己亲儿子下手。
这不是能力和权势的较量，而是人性和人心的撕扯。
显然，他们确实不够阴狠。
盛时愿见那两个男人都不辩解，她看不下去了，圆场道：“妈，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战廷跟君尧都尽力了，现在责备也于事无补，我们只能多关心下大姐，带她早点把病治好。”
陆老夫人摇摇手，又伤心无力地躺下，“你们靠不住……你们都只顾着自己，没人关心丞琳……”
陆君尧没回应，只是见老太太不再闹着要去看陆丞琳，脸色稍霁。
“十一点了，都回去休息吧，今晚我留在医院。”
老母亲这副状态，他不放心离开，就算回去也睡不着的。
陆战廷点点头，“那今晚辛苦你，我明天一早过来，带妈过去大姐那边。”
“嗯，明天再说。”
陆战廷夫妇离开。
陆君尧看向顾倾城，低声问：“你是回去，还是跟我在旁边将就下？”
顾倾城满脸心疼地看着他，“当然是陪你。”
她回去一个人也会失眠。
“嗯，那你先过去，我去找医生谈点事情。”老太太的病情有没有恶化，陆君尧还没有详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