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旭东没接话,只是默默从包里拿出个牛皮纸档案袋
他解开绳子,抽出两张复印件:
一张是十年前一钢厂与鑫海的股份转让合同,另一张是市政府的批复文件,红章虽淡,“同意转让” 四个字却格外刺眼。
“这是我昨天特意从国资委档案室调的。”
褚旭东指着合同上的受让方:
“您看,受让方明明白白写着’鑫海钢铁集团’。当时说法是鑫海代一钢厂付了 5120 万铁矿运费,让一钢厂用唐海港股份抵押,结果到期一钢厂还不上,股份就这么被转走了。”
董远方接过文件快速扫过,手指猛地攥紧纸张,随即把档案袋往副驾一扔,声音里满是怒火:
“前天师之显还说鑫海欠唐海港 5120 多万运费!合着鑫海一边给唐海港打白条赖账,一边又拿‘垫付款’逼一钢厂用股份抵债?这不是空手套白狼是什么!”
“董市长,您总结得太到位了,就是空手套白狼。”
褚旭东点点头,语气也带着愤懑。
“当时一钢厂的老厂长拿着账去市政府理论,还被批评‘不懂大局’,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股份被转走。”
“不懂大局?” 董远方冷笑一声:
“当时哪个领导批的这荒唐报告?真他妈该拉出去毙了!”
董远方极少说脏话,可此刻想到一钢厂工人欠薪的窘迫,再对比鑫海靠着抢来的股份年年分红,怒火实在压不住。
“是万洲市长。”
褚旭东压着声音:
“他刚升常务副市长,这是他批的第一个重大项目报告。”
“万洲?”
董远方瞳孔一缩,瞬间明白过来:
“为了进班子,鑫海没少出钱活动!”
他顿了顿,掰着手指算账:
“现在唐海港每年分红不低于一个亿,一钢厂当时的股份一年至少几百万分红,加上上市后的市值,怎么也值 2 个亿,就这么被 5120 万的白条换走了?”
曾经风光的市属大厂落得这般境地,不难想象其他企业会被鑫海用多少手段拿捏。
“鑫海这几年成倍壮大,靠诚信经营根本不可能,全是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董远方沉声道。
“你搞这份材料,没其他人知道吧?”
董远方突然问。
褚旭东笑了:
“我爱人就在国资委档案室,趁下班没人复印的,就我们俩知道。”
“嫂子有心了。”
董远方真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头打趣关云:
“小关,啥时候谈个市信访局的女朋友?也给咱搞点儿鑫海的上访材料。”
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是明晃晃的布置任务。
关云愣了愣,随即笑着应道:
“董市长放心,我多去信访局转悠!”
车里的气氛虽因档案袋里的真相而沉重,却也多了几分破局的方向。
这张轻飘飘的合同纸,也许会成为撕开鑫海利益网络的一道口子。
董远方理清了一条线:从一钢厂的股份流失查起,总能摸到 “唐海帮” 的根。
忽然,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师之显的话:“鑫海像个黑洞,谁碰谁遭殃,老覃不就是前车之鉴?”
覃天宇的身影突然又清晰起来 ,那个上任半年就紧盯钢厂改制的前任市长,查账查到一半,就以 “安眠药自杀” 的名义落幕,私底下的流言更是不堪入耳。
董远方心里清楚,覃天宇绝非自杀,他一定是查到了 “唐海帮” 的大动脉,才被人用最狠的方式 “灭口”。
“同样是查钢厂改制,同样是国有资产流失,覃天宇栽了,我能成吗?”
董远方在心里问自己。
他不是鲁莽之人,相反,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深谙 “步步为营” 的道理。
直接提出 “重新审查一钢厂账目,涉嫌国有资产流失”,无异于直接宣战 。
如何才能有个恰当的理由,让市里同意再次去审查一钢厂的账目呢?
这步棋走好了,是撕开一个口子;走不好,有可能把自己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