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的呼喊声正乱成一团,褚旭东刚掏出手机要拨报警电话,人群突然被一股力量从中间分开 。
十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保安,手里攥着橡胶棍,步伐整齐地挤了进来,为首的人穿着深棕色大衣,正是本该 “出差在外” 的唐海钢铁一厂董事长赵和平。
保安们迅速在董远方、褚旭东身前站成一道人墙,橡胶棍握在手里,眼神警惕地盯着工人。
赵和平绕过人墙,快步走到董远方面前,双手递上名片,脸上堆着歉意的笑:
“董市长,我是赵和平,实在对不住,让您受惊了。”
握手时,董远方能感觉到赵和平的指节有些发凉,再看他身后的保安,制服上还沾着尘土,显然不是临时从保卫科调来的。
这人恐怕根本没出差,就是在厂里等着,直到工人闹起来才现身。
没等董远方开口,赵和平突然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袁震庭,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袁书记,你分管党政办,董市长来视察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跟我通个气?我要是没听说董市长被堵在车间,没带着保卫科的人过来,真出了意外,你担得起责任吗?”
袁震庭脸色涨红,刚要解释,赵和平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又转向工人,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几分威慑:
“你们不是天天喊着赵和平是腐败分子吗?今天董市长在这儿,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在这儿起哄,就是给一钢厂丢脸,给唐海市丢脸!”
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的气势弱了大半。
他们本就是被人撺掇着来要工资,哪有什么 “腐败证据”?
没等警察赶到,就有人悄悄往后退,没过两分钟,人群就散得只剩几个还在犹豫的老工人。
赵和平这才又换上笑脸,陪着董远方往车间外走,一路都在道歉:
“董市长,让您看笑话了。一钢厂这两年确实难,工人情绪不稳定,我回头一定写份书面检查,给您和市政府一个交代。”
“书面检查就不必了。”
董远方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严肃:
“你们班子先开个会,一周内给我提交份材料:把一钢厂的真实情况,尤其是现在的产值、负债、工人工资发放情况,一点都不能掺假;还有你们盘活厂子的思路,遇到了什么困难,需要市政府协调什么,都写清楚。我只有一个要求 —— 实事求是。”
赵和平连忙点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又很快掩饰过去:
“您放心!一定如实汇报!眼看快到下班时间了,您今天受了惊吓,晚上我安排个便饭,向您汇报一下厂里的情况”
“不必了。”
董远方摆摆手,关云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市里还有事,我得赶回去。赵和平同志,你记住,一钢厂有七千多工人,他们的饭碗要是在你手里丢了,就不只是企业经营的问题,而是社会稳定的大问题。”
说罢,董远方坐进车里,刚关上车门又想起什么,降下车窗补充道:
“报告别让办公室代笔,你要亲自带着班子成员牵头写。”
看着奥迪车缓缓驶出一钢厂锈迹斑斑的大门,赵和平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低声自嘲:
“老覃刚走,又来个小董,这两年除了他们俩,谁还肯来这破厂看看?”
车里,褚旭东侧身对着后座的董远方,压低声音解释:
“董市长,赵和平是去年从玉安市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调过来的。听说当时他在玉安最有可能升市长了,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市里调到了一钢厂 。 说是正处级待遇,其实谁都知道,这是发配。”
董远方挑了挑眉:
“发配?唐海钢铁一厂当年可是全市最大的国营厂,多少领导都是从这儿出去的,怎么就成发配了?”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啊。”
褚旭东叹了口气:
“这十年,一钢厂的设备没更新过,好项目被鑫海抢了,连唐海港的股份都卖了,家底早被掏空了。赵和平过来后想搞改革,可没人支持,慢慢也就没了劲头。”
董远方看向窗外,一钢厂的厂房渐渐远去,红砖墙上的标语早已褪色,像极了这座老厂的命运。
他轻声感叹:
“再敦实的家底,只出血不造血,也早晚得被搬空。一钢厂的问题,肯定不只是经营不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