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棠微卷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抬眼扫过眼前的阵仗，目光淡淡，没有半分惊讶。
仿佛这排山倒海的迎接本就该是寻常。
而那两列保镖与一众长老，在她的注视下，竟齐齐弯下了腰：
“大小姐。”
声音非常整齐。
看来她前段时间做的事情效果很不错，这帮人现在很听话。
沈明棠没说话，只是抬脚，一步步朝老宅门口走去。
她走过的地方，两旁的人都挪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明棠。”沈行轩听到动静，笑着走了出来。
他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气质素雅，面含微笑地上前迎接道：
“快进来吧。”
沈明棠点了下头，跟着他一路走进这个自己非常熟悉的老宅。
沈家老宅很大。
只是布局在老宅后方中央的祠堂，沈明棠鲜少踏足过。
朱漆描金的祠堂门被左右推开时，站在门槛外的少女微微抬眼。
沈家的整个老宅经过反复修缮，装修风格如今已经趋向于现代化。
只有这处祠堂，还保持着几百年前的面貌。
香案前的蒲团摆得笔直，供桌上的烛火跳着稳当的火苗。
而两侧太师椅上坐着的家族长老们，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倨傲。
沈明棠还记得一年前，这其中的部分人还站在沈岚夜和宋柠的派别。
他们拍桌骂她，说她一个丫头连祠堂的门都不配踏进一步。
但现在，为首的三爷爷拄着龙头拐杖，率先站了起来。
他花白的胡子颤了颤，声音里带着刻意压下去的紧绷：“明棠，进来吧。”
沈明棠没应声，径直走进了祠堂。
众长老看着眼前年轻的少女。
她在短短一个月内，以雷霆手段收回了被旁支私吞的海外产业，还揪出了当年吃里扒外的股东，将仍然隶属于沈岚夜派别的势力铲除得一干二净。
流程本该按老规矩走：
先由几个长老念诵祖训，简单斥责几句她做得不好的地方，敲打她认祖后要“谨守本分”，最后才让她上香磕头。
但站在香案前，三爷爷刚要开口念那套“规矩”，就看到了沈明棠看过来的眼神。
少女表情平静，那双眼里的情绪冷如寒潭。
老头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直接识趣地改了词：
“……沈家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们迎回遗脉沈明棠。这孩子……有勇有谋，担得起沈家子孙……”
话说到一半，老头看着沈明棠，还是说道：“担得起沈家继承人的名头。”
一锤定音。
话音刚落，两侧的长辈们齐齐附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讨好：
“三爷说得是！咱们家明棠年纪轻轻就有这等魄力，真是沈家之幸！”
沈明棠垂眸看着香案上的牌位，指尖捻起三炷香，在烛火上引燃。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几个大伯正搓着手，一脸殷切地想上前帮她递香炉。
却被被旁边的四爷爷用胳膊肘顶开了。
四爷爷笑得满脸褶子：“明棠啊，你这手稳的，可是干大事的！以后沈家的事，你可得多指点指点我们这些老骨头。”
连最讲究规矩的二叔爷，都把原本准备好的敲打词咽回了肚子。
转而对着牌位朗声道：
“列祖列宗们，咱们沈家出了个好后辈！从今往后，沈明棠便是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谁也不能再置喙半句！”
香燃到一半，三爷爷亲自端过蒲团，用袖子擦了又擦，才递过去。
然而没等他递到沈明棠面前，少女就在檀香萦绕中转身了。
众长辈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
沈明棠微微侧了下头。
她听见身后长老们的窃窃私语。
虽然他们质疑她为什么不磕头，但没人敢说她半句坏话，全是“以后可得靠大小姐了”的奉承。
沈明棠脚步只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转身往外走去。
然而此时，外面走进来了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那人拄着拐杖，头发花白，走得极慢，模样显然憔悴了不少。
祠堂里的众人看见对面走来的人，齐齐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沈明棠站在最前面，看着对方，却是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唇角：
“奶奶？”
和她估算的时间大差不差啊。
没错，沈明棠眼前的人正是半年前被送进大牢，吃了牢饭的沈老夫人。
由于她的罪责比较小，所以判得比宋柠和沈岚月都要轻一些。
昨天沈老夫人刚出狱。
所以今天正好到家。
沈明棠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她专门挑的日子，为的就是杀人诛心。
果不其然，对面的沈老夫人在看清老宅陈设，以及祠堂场景的时候，脸色便骤然一变：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多人？沈明棠为什么在这里，岚夜呢？岚夜去哪里了？”
“沈老夫人……”某个长辈率先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回答道：“我们？我们在祭祖啊。”
沈老夫人闻言，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不得多想，她左右环顾一圈，直接道：
“祭祖？既然是祭祖，为什么是沈明棠在这里？！你们把岚夜搞哪儿去了？！”
沈老夫人在沈家待了这么多年。
她知道沈家的祭祖意味着什么。
所以在打量一圈都没有看到沈岚夜的身影时，神情格外慌乱。
三爷爷看着沈老夫人质问的神色，叹了口气，说道：“老夫人，岚夜不是这次祭祖的主角，他上学去了，没有必要出现。”
“不是祭祖的主角？！”沈老夫人瞪着眼睛，语气激烈：
“他是我沈家这一代中唯一的男孩，为什么不是祭祖的主角？！”
“没有为什么。”沈行轩开口了。
他神情平淡地陈述了一件沈老夫人无法接受的事实：
“继承人，自然应该是沈家最优秀的人。明棠是不二人选。”
“不……”
沈老夫人俨然不愿意听到这个消息。
她的情绪有些失控。
环顾一圈，看着曾经和自己一个派别的家族长老，他们纷纷低着头，不敢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