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靖站在一旁,见七公如此慨然应允,又听他言语间豪气干云,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对洪七公的感激之情如滔滔江水,难以言表。
他深深一揖,语气激动而诚恳:“多谢七公!大恩不言谢,郭靖此生不敢或忘!”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动身吧,前面就是道观,咱们先回去,也能早些安心。”
“嗯,走吧!”洪七公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地说道,示意郭靖在前引路。
郭靖点了点头,不再耽搁,侧身对身旁的华筝和穆念慈温和一笑,示意她们跟上。
随后率先迈步,朝着记忆中城外道观的方向走去。
华筝与穆念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安心与希望,连忙紧随其后。
然而,就在郭靖刚走出几步远的时候,身后的洪七公却突然“咦”了一声,脚步猛地一顿,开口喝道:“等等!”
郭靖闻声,脚步戛然而止,心中不由一紧,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连忙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问道:“怎么了?七公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华筝和穆念慈也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洪七公。
只见洪七公并未回答郭靖的话,而是眉头微蹙,目光灼灼地投向了郭靖身旁的穆念慈。
他上前几步,绕着穆念慈缓缓走了半圈,一边走,一边眯着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那眼神中充满了审视与思索,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穆念慈被这位大名鼎鼎的七公如此注视,心中不禁有些发慌,脸颊微微泛红,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
她的双手搅着衣摆都有些不知该往何处摆放,但出于礼数,又不敢随意动弹。
片刻之后,洪七公停下脚步,站在穆念慈面前,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口中喃喃自语道:“怪了,怪了……小丫头,我怎么越看你越觉得面熟呢?”
“你这眉眼,这神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语气肯定,不似随口猜测,显然是真的觉得穆念慈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郭靖和华筝也都愣住了,他们从未听穆念慈提起过认识洪七公。
郭靖心中暗道:“莫非七公曾见过念慈?”
但随即又摇了摇头,杨铁心与七公身份地位悬殊,又常年流落江湖,似乎不太可能有交集。
穆念慈听到洪七公的话,也是心中一惊,她抬起头,望着洪七公那张饱经风霜却充满威严的脸,努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
她自幼跟随父亲杨铁心长大,后来父亲惨死,她便与义兄杨过相依为命,四处漂泊,何曾有机会见过洪七公这等人物?
她轻声道:“七公说笑了,小女子蒲柳之姿,怎敢劳动七公挂怀。”
“小女子孤苦无依,江湖阅历浅薄,断然是未曾有幸见过七公您的。”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确定。
洪七公闻言,却不置可否,依旧盯着穆念慈,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他捻着颔下的几缕胡须,眉头皱得更紧了,口中“唔”了一声,道:“不对,不对……一定见过!”
“这感觉错不了!你再仔细想想,比如……很多年前,在某个城镇的街头?或者……某个破庙?”
他开始尝试着提示,努力回忆着那一丝模糊的记忆碎片。
穆念慈听洪七公这么一说,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一些尘封已久的画面开始若隐若现。
她蹙着眉尖,苦苦思索着,忽然,一个模糊的场景在她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那似乎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地点好像是在一个南方小镇的城隍庙外。
那时她年纪尚幼,跟着父亲杨铁心,日子过得极为困苦,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城隍庙……冬日……”穆念慈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追忆。
洪七公见她神色变化,眼睛一亮,追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印象了?是不是在一个城隍庙附近?那天……好像还下着点小雪,挺冷的。”
“下雪……冷……”穆念慈的记忆被进一步唤醒,她想起了那天刺骨的寒风,想起了自己冻得通红的小手,还有父亲那充满忧虑的眼神。
就在她几乎要冻僵的时候,似乎有一个穿着破烂棉袄、背着个酒葫芦、疯疯癫癫的老乞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老乞丐……”穆念慈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望着洪七公那身标志性的丐帮长老服饰,以及腰间那个似乎永远也喝不空的酒葫芦,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洪七公见她这副神情,哈哈一笑,猛地一拍大腿,道:“想起来了吧!你这丫头,记性倒是不算太差!”
“那年冬天,在临安城外的一座破城隍庙里,你爹抱着你,冻得快不行了,还是老叫花子我,看你可怜,赏了你爹半只叫花鸡,还……”
洪七公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落在穆念慈略显单薄的身形上,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追忆的神色。
随后,继续说道:“……还看你那时候身子骨弱,风一吹就晃,怕你将来受欺负,便一时兴起,随手教了你几套粗浅的身法。”
“让你没事的时候练练,强身健体,也好能跑得快点,躲避些灾祸。”
穆念慈听到这里,终于完全想了起来!那段记忆虽然模糊,却在洪七公的提示下变得清晰无比。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洪七公面前,眼圈一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深深叩首道:“原来是您!真的是您老人家!”
“念慈……念慈给您磕头了!当年若非七公施以援手,又传我武功,念慈父女二人,恐怕早已冻死在那个冬天了!”
“这份恩情,念慈一直铭记在心,只是人海茫茫,一直未能有机会报答,也不知恩公姓名,今日得见,真是……真是老天有眼!”
她当年年纪太小,只记得一个好心的老乞丐给了他们吃的,还教了她几个躲闪腾挪动作,让她感觉身子轻快了不少。
义父杨铁心当时千恩万谢,她也懵懂地跟着磕头。
只是后来世事变迁,颠沛流离,她竟渐渐淡忘了恩公的模样,只记得那份温暖和那几个让她受益匪浅的动作。
此刻听洪七公一说,才知当年那位“好心的老乞丐”,竟然就是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北丐洪七公!
洪七公见她行此大礼,连忙伸手将她扶起,笑道:“哎呀,起来起来!都过去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它作甚!”
“老叫花子我早忘了。再说,我教你的那几招,不过是‘逍遥游’身法里最入门、最基础的几个架子,算不得什么高深武功,不过是让你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你这丫头能一直练着,还能将它用在实处,没把它丢了,也算对得起我当年那半只叫花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