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带来的军医之一,叫黄诚,是几个军医中,医术最好的,也是其他几个军医的师傅。他于急救一道十分精通,擅长以简单粗暴的法子在战场上施展急救,比如有人被刀剑劈砍伤,伤口深可见骨,一般大夫处理起来,首选清理伤口然后止血再行缝合。黄诚反其道而行之,先简单清理伤口,直接缝合,再佐以草木灰杀菌止血;再比如,有人被刺中胸口,造成心脏骤停,一般大夫就会直接判死,而他,则是会剖开伤口,直接用手伸进士兵的身体里,去揉捏心脏,使心脏恢复跳动。这些施救手段,残忍粗暴,旁观者无不惊惧害怕恶心。但也却有奇效,受他医治者,十有五六会保得性命。这个概率在战场上,已经是神话级别的功绩了。若是梓婋在场,必定是要好好讨教一番。
他自己替茹子期检查后,捻着短须良久不曾说话。赵雷比较心急,直接开口问道:“黄先生,大公子伤势如何?”
黄诚年纪四十多,因常年在军队中,故而特别显老,看着倒有五十多的样子。他性格慢吞,手下做事却雷厉风行,素有战场抢命手的称号,意思是士兵受伤,生命垂危,他的本事可以和阎王爷争一争命数。他见赵雷大着嗓门嚷嚷,也不恼,而是问道:“不知道替大公子看伤的是哪位杏林高手,老夫想拜见讨教一番。大公子的伤势一开始十分严重,定当是性命垂危的程度。救治他的人,手段十分高明,在这缺医少药的情况下,能将大公子的命拉回来,老夫着实佩服。”
“这么说大公子没事了?”云雀插话问道。她和在座的各位都十分熟稔,故而没什么上下尊卑。
黄诚点头道:“大公子目前还不宜挪动,好生休养便是!”
听到黄诚的话,众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开玩笑,大公子虽然是私自出来,但赵雷到底未尽保护之责,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让郡主府的继承人送了命,赵雷一行人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呢?
“那位同行人呢?大公子情况平稳,照理是该调整药方的。”黄诚扫视着全场,似乎要找出梓婋这个人。
赵雷面带难色道:“黄先生,恐怕叫你失望了。给大公子医治的人,就是和我们共同抗击土匪的女商人,她不幸被连青会的人掳去了。”
“啊!?”黄诚顿时可惜,“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此有天赋的大夫,若是能留在军队里,不知道道要造福多少伤兵残将。唉!罢了,不知道高手开的药,药方或者药渣还在不在?在的话,给我看看,是否需要调整。”
赵雷心下也不好受,虽说笑尘在齐清莲擒获梓婋要做交易时,显示出了要拿大公子做交换的意思,但到底,大公子这条命是梓婋救的。故而梓婋被掳,他也是可惜万分。
元蛛很快将药渣取来,已经冻成冰块的药渣,在暖炉上加热了一会儿,化开了再端给了黄诚。黄诚仔细辨认后对赵雷道:“药方不必改,照旧,连续再服十服,届时再做调整。”
“是,黄先生!”赵雷应下了。
黄诚惜才,虽然和梓婋未曾照面,但是从茹子期的伤势和元蛛端来的药渣来看,颇有英雄惜英雄的感慨在,本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此刻也对着赵雷和陈泽恳求道:“若是可以,还请两位将军尽力解救,此等人才,若是为土匪所用,那真我们巨大的损失。”
黄诚刚说完,门外守卫的士兵就禀报,说韩阔前来拜见。
赵雷叹口气道:“黄先生不说,我们也是要救的。拜托你照顾好大公子,我和陈将军出去会一会韩总镖头,商量一下解救言老板的事。”
赵雷陈泽出来时,韩阔正愁眉苦脸地在门口踱步,雇主被掳,说起来也是他这个镖师保护不到位。见到赵雷和陈泽双双出来,韩阔急前一步拱手道:“两位将军,在下有事相求。”
赵雷其实还是很欣赏这个江湖人士的,对战的时候拼尽全力,也牺牲了不少镖师,但从未有怨怼。赵雷托住韩阔行礼的手道:“韩当家不必多礼,你所求,我二人皆知。已经派斥候出去打探了,一有消息,定然派兵解救。”
韩阔听着赵雷这话说的看似有安排,但实际还是要干等消息。救人如救火,如何等的了。韩阔道谢道:“多谢赵将军。但光等消息也不是办法,笑尘兄弟心急如焚,若不是我将他打晕,此刻已经孤身上路去找了。赵将军和陈将军与连青会都交过手,对他们的情况想必十分熟悉。可方便告知他们老巢在何处?我们一同寻找。”
陈泽对韩阔的话十分不赞同,且不喜,听在他的耳朵里,就是不相信他手下斥候的本事。陈泽少年成名,自有他高傲的一面,他直言道:“韩当家的,你这是不相信我手下斥候的本事咯?”
韩阔见对方误会,连忙解释:“陈将军万万不要多想,在下并无此意。言老板是我的雇主,又是个女子,一路以来,我们处成了一家人。她现在为了保卫这座客栈,落入匪手,在下是焦心不已,故而想在解救上,多出一份力。还望陈将军体谅在下的心情。”
陈泽年少气盛,他是世家子弟,以祖荫投军,抛开家族不说,本事确实有,现在的品阶是实打实用军功拼出来的,有着和周茂杨差不多的经历。他的祖父最早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获封绥宁侯,世袭递降,到了他父亲是伯爵,到了他这一辈是子爵。他虽然也是嫡子,但却是嫡幼子,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大哥继承子爵,二哥投身文官,剩下他,瞒着身份以普通平民参军,挣得了如今的荣光。但是陈泽的脾性可没有周茂杨那般平易近人,他有从底层拼上来的坚韧,也有世家子弟本身的傲气。所以在他眼里士农工商,是严格排序的。哪怕梓婋作为临时指挥官带着大家扛住了第一波土匪的进攻,在陈泽眼里,也不过是梓婋的运气好了一点和第一波土匪实力弱小一点而已。现在在韩阔的嘴里,将梓婋捧高,陈泽打心眼儿里瞧不上。
陈泽没心情和韩阔多费口舌,他还得去亲自看看工事驻防安排的如何。于是陈泽就想将韩阔打发了:“韩当家的,还是耐心回去等消息吧。我手下的兵,本事如何,我心里一清二楚,定然不会叫你失望的。”说着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韩阔上前追出一步,满脸的无奈和担忧。赵雷将韩阔拉住,劝慰道:“陈将军和连青会打过好几次交道,他手里的兵也是和那帮人多次交手。他说能探回消息,就一定会探回消息。韩当家的,还是去休息休息吧。熬了整整三天了,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等斥候带回来消息,我们还得出发去救人,又是一场鏖战。磨刀不误砍柴工!”
“可是……”韩阔还想再争取争取,可赵雷不给他继续说的机会。
赵雷打断他的话头道:“韩当家的,我也得回屋给郡主写奏报,你要是不想休息,也该关心关心下面的镖师伤情如何了呀!去吧,去吧,耐心点啊!”说着拍拍韩阔的肩膀,也离开了原地。
韩阔很少和官府的打交道,即便有往来,也是正规的生意,而不是打官腔。他被赵雷和韩阔二人一唱一和弄的嘴巴跟糊了浆糊一样。现在二人都走了,徒留韩阔一个人在原地,尴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