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扫过清清衣摆,虞紫苏顿了顿道:“你裙角沾了灰。”
清清连忙低头,果然看到一片炭黑痕迹,赶紧拍打起来。
“现在所有药炉都在熬药解蛊。”虞紫苏收回视线,语气平淡,“你要试药的话,只能去厨房了。”
听到“厨房”二字,清清眼前又闪过慕容婉倔强的侧脸,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虞紫苏敏锐地注意到她神色变化:\"有心事?\"
“没什么。”清清摇摇头,声音轻了几分,“只是最近听说了很多从前的事,感觉......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这很正常。”虞紫苏眸中划过一抹异样,转瞬消散无踪。
“失忆后的你,和从前本就是两个人。”
清清一怔。
“一个人的性情、喜好,都是由过往经历一点点堆砌而成。”虞紫苏目光深远,意有所指,“记忆消散了,那些塑造你的东西自然也不复存在。”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直直浇在清清头上。
这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起景深含情脉脉的眼睛。他爱的是那个与他并肩而立的孟清清,是那个与他共度风雨的孟清清,而不是现在这个一片空白的躯壳。
手指无意识地揪住袖口,清清只觉得胸口发紧。
她恍惚地应了几句,连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清,只是机械地转身,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虞紫苏立在原地,望着清清离去的背影,眼底幽深难测。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为何要这样刺激她?”
虞紫苏肩头微颤,缓缓转身。景深不知何时已站在廊柱旁,眉宇间凝着寒意。
“陛下。”她很快敛去异色,下颌微抬,“我不过是说了实话。”
景深眸色微沉。
他处理完军务寻不见清清,一路找来,恰好听见那番诛心之论。如今她最是敏感脆弱,虞紫苏此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对错暂且不论。”景深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希望郡主日后谨言慎行。”
虞紫苏指尖掐进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陛下这是在责备我吗?”
景深目光如炬,声音沉缓:“清清从前视你为挚友,如今更是将你当作医道上的榜样。”
虞紫苏身形微僵。
“而朕知道,”景深向前逼近一步,“你对清清的心思,从来就不单纯。”
虞紫苏面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若你无法以平常心待她,就离她远些。”
景深语气转冷,“朕不会容忍任何人再让她伤心。”
话音未落,他转身大步离去。
寒风拂过,独留虞紫苏一人还在原地。
清清漫无目的地走出军营,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怔怔地站在原地。
“清清!”
身后传来景深的声音。她刚转过身,那道挺拔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
“近日倭寇行踪诡秘,莫要独自在外走动,很危险。”他眉间隐有忧色,只特意不在她面前表露。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清清垂下眼帘,声音细若蚊呐,“我这就回去。”
景深握住她的手臂,温柔得能融化冰雪:“有我在,你想出来透透气也无妨。”
清清抬眸,正对上他盛满柔情的眼眸。她想起虞紫苏的话,心尖像是被细针刺了一下,下意识挣开他的触碰。
“你军务繁忙,不必特意陪我。”
景深一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这傻姑娘又在胡思乱想。
他双手扶住她肩头,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怎么闷闷不乐的?”
“没有的事。”清清别过脸去,目光游移。
景深心下了然,明白此刻强求不得。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话头:“早上不是说要试新方子?可有什么发现?”
他每日无论多忙,晨起必定要去看清清一眼才安心。
此刻见她摇头不语,抬手轻抚她脸颊,温声道:“记得我们初遇时,你教训那些地痞。一把迷药撒下去,他们不仅昏睡不醒,还一个脸色发青,一个面皮泛蓝,那模样实在滑稽。”
清清想起方才慕容婉眼珠泛白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我刚才也......”
话到嘴边,她神情一僵,又咽了回去。
“也什么?”景深耐心询问。
清清犹豫片刻,小声道:“方才我在厨房遇见个姑娘,唤你‘景深哥哥’......”
说着说着,心里泛起酸涩。景深身边尽是这般美貌女子,自己实在平凡得很。
“我与她没有半分私情,她在此是为了改制军粮。”
景深一听便知是慕容婉,仔细解释道,“当年她险些伤你性命,我心中恨极,将她幽禁数年。若非军情紧急,断不会让她留在营中。”
清清倏地抬头,喃喃重复:“幽禁......”
“慕容婉是你亲姐。我知你心软,即便她险些害你性命,你也狠不下心伤她分毫。”
景深凝视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但我不能接受任何人伤害你。”
清清望着他坚毅的面容,心头微暖,却又垂下眼睫:“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见她终于愿意谈及这些,景深立刻柔声道:“无妨,有我记得。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清清眉头轻蹙,犹豫片刻道:“可那个陪你坠崖、为你解毒、和你共闯幻境的孟清清......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话音未落,唇上忽地一暖。景深在她怔忡间,已经吻住了她。
“傻丫头。”他执起她的手贴在脸颊,眼底满是思慕和眷恋。
“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喜欢坠崖、中毒这些事。”
清清呆望着他,只见他目光灼灼,翻涌的情意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那些经历只是偶然,但我爱上你却是必然。即便记忆不在,你依然是孟清清。往后余生,我们还会创造更多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