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擦着池黎原先站立的位置飞过,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溅起一蓬灰尘和碎屑。
而那颗子弹,原本是瞄准他的后心!
池黎的左肩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他闷哼一声,扭头看去,只见自己左肩外侧的衣服被撕裂,一道血痕清晰可见,还好只是擦伤,没有命中骨头,但冲击力和疼痛让他的动作一滞。
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仓库外面传来了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显然,对方还有埋伏,或者刚才的动静引来了更多同伙!
不能再耽搁了!
池黎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和之前伤口开裂的疼痛,猛地从地上弹起,撞开旁边一个因为枪声而愣神的小弟,如同一头负伤的猎豹,朝着仓库另一个堆放杂物更多的角落冲去!
那里有一扇破损的、被木板半封住的窗户!
“追!别让他跑了!”被推倒在地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大喊,自己也爬起来想去捡掉在地上的枪。
池黎顾不上身后,用尽力气撞开松动的木板,从那扇破窗一跃而出!冰冷的雨水和泥泞瞬间包裹了他。
他踉跄了一下,辨明方向,头也不回地朝着更深的荒野和废弃建筑群中冲去。
身后传来怒吼和追赶的脚步声,还有零星几声枪响,但都被越来越大的雨声和复杂的地形所掩盖。
池黎凭借着本能和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在废弃的厂区、杂草丛生的荒地间亡命奔逃。
肩头的伤口不断渗血,混合着雨水,带走了他的体温和力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雨越下越大。追赶的声音似乎被甩开了,但池黎不敢停下。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意识开始变得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求生的意志在支撑。
终于,在几乎要彻底脱力倒下之前,他看到了一个废弃的垃圾处理场边缘,有几间用彩钢板和破木板搭成的、似乎用来堆放工具的简易棚子。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冲进其中一个相对完整、还能勉强遮雨的棚子里。
里面堆着些生锈的工具和破烂,散发着一股霉味。
池黎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
冰冷的湿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从骨髓里透出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发抖。
高烧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眼皮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
他摸索着按住肩头还在渗血的伤口,努力保持清醒,但意识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涣散。
江云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暴雨砸落棚顶的嘈杂声中格外清晰:“池黎——!”
池黎艰难地循声望去,视线已经模糊成一片晃动的水光。
他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冲来,轮廓被雨水和昏暗切割得有些失真。
是江云寒……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念头刚在混沌的脑中闪过,最后支撑着他的那根弦骤然崩断,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
意识像是沉在深水中的浮木,一点点挣扎着上浮。
池黎缓缓睁开眼,视线适应了片刻头顶熟悉的天花板吊灯纹路。
紧绷的神经下意识想要驱使身体做出防御或探查的动作,但他刚想撑着坐起,左侧肩胛和手臂传来的牵扯剧痛就让他闷哼一声,额上瞬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别动。”
江云寒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你肩上的子弹擦伤不浅,左腹的旧伤口也崩裂了,我都重新处理过。”江云寒来到池黎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池黎。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失血加上淋雨引发的高烧,我给你用了药。你现在需要的是静卧。”
池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他有很多疑问,比如江云寒怎么会找到那个荒僻的垃圾场,比如后来追他的人怎么样了,比如现在外面的情况。
但干涸的喉咙和依旧昏沉的头脑让他只挤出一个字。
江云寒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转身从旁边的床头柜上端起一杯温水,插了根吸管,递到池黎唇边。
“慢慢喝。”
池黎就着他的手吸了几口,温水滋润了喉咙,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重新看向江云寒,眼神里带着探究和未散的警惕——即使此刻救他的是江云寒,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也无法让他立刻完全松懈。
江云寒将杯子放回,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在床畔坐下。
“你……怎么找到我的?”池黎终于能完整地问出一句话,声音沙哑。
“我怕你受伤,放了定位器。”江云寒回答得直截了当,没有迂回,也没有试图掩饰。
池黎猛地一怔,刚刚润泽过的喉咙似乎又有些发干。
定位器?什么时候……无数画面飞速闪过脑海,最终定格在他拒绝江云寒同行、执意独自出门时,对方那过于平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反常的默许。
一股被暗中掌控的愠怒本能地窜起,夹杂着一丝被冒犯的冰凉。
但紧接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像潮水般涌上,瞬间冲淡了那点火气。
如果不是这个他毫不知情的“保障”,自己此刻恐怕已经是一具躺在废弃垃圾场里逐渐冰冷的尸体,或者落到了那些追击者手中,下场只会更惨。
情绪在胸腔里翻滚,最后化作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复杂意味的叹息,湮灭在唇边。
他抬眼看向江云寒,对方眼睛平静无波,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等待着他的反应。
“如果你为此感到不快,”江云寒继续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歉意,更像是一种基于逻辑的应对,“我可以道歉。我的行为越界了。”
池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试图从那副完美的平静面具下找出一点裂痕,但失败了。
他闭上眼,复又睁开,声音因为虚弱而显得很轻,却异常清晰:“江云寒,说点真话。”
他顿了顿,积攒了一点力气,才接着说下去,目光牢牢锁住对方:“你放这个,真的只是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