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手持团扇,姿态优雅地缓步穿行在阡陌之间,她神色从容,示意吴光等人不必拘谨,且走且谈。早有风闻这吴光仗着宫中内侍的亲戚关系,在古岩庄可谓一手遮天,横行霸道,以往任谁来了,都很难讨得好处。
正走着,忽见路旁围着一群佃户,人群中央,竟是她先前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被五花大绑地捆作一团。吴光见状,脸上瞬间露出惊惶之色,那夸张的表情犹如戏台上演戏一般,嘴里连声称“误会”,可他眼底那抹一闪而过、得逞后的阴笑,却怎么也藏不住,如同黑夜中的一点幽光,格外刺眼。
当暮色如潮水般缓缓漫上天空,将整个世界渐渐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时,吴光脸上带着一抹自以为得逞的得意,不紧不慢地将一摞沉甸甸的欠条,“哗啦”一声推到明兰面前。他微微仰起头,语气里透着几分嚣张与得意:“大娘子,您有所不知啊,这庄子外头可是欠着巨债呢。您要是贸然…,搅乱了这局面,只怕……”话虽未说完,可那字里行间的威胁之意,却如一把利刃,毫不掩饰地直刺向明兰。
那些摊开在桌上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债款数字,每一个数字都仿佛化作了一条冰冷的铁链,一环一环,将明兰紧紧禁锢其中。此刻,纵使明兰平日里足智多谋,手段百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债务枷锁”,也不禁感到有些束手束脚,难以施展拳脚。
夜深了,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唯有烛火在寂静的房间里孤独地摇曳着,发出微弱而不稳定的光芒。明兰独自一人,静静地望着案头那堆得如小山般的欠条,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她紧咬着牙关,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内心如火山般即将喷发的怒火。
这些不知从何处凭空冒出来的“外债”,明兰心里再清楚不过,这分明就是吴光等人处心积虑设下的圈套,妄图以此来要挟她,让她对古岩庄的乱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个无赖之徒!”她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怒喝一声,猛地将手中的账本狠狠摔在桌上。这一摔,墨汁四溅,溅落在窗棂之上,瞬间晕开一片浓重的阴影,恰似这古岩庄底下那深不见底、暗藏汹涌的暗流,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心生寒意。
顾廷烨自西郊大营归来,甫一踏入屋内,便瞧见明兰满脸怒容,恰似一座即将喷发的小火山。他心中一紧,赶忙快步上前安慰,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明兰气鼓鼓地,像个受了委屈急于倾诉的孩童,噼里啪啦地告状:“那个吴光简直太过分了!不但当面要挟我,说要是我追究庄子上的事,他就把那些所谓的债都抖落出去,搞得人尽皆知,还把一堆烂账送过来,实在是卑鄙至极!”
顾廷烨听着明兰的控诉,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嘴角渐渐泛起一抹笑意。他从未见过明兰如此“张牙舞爪”的模样,平日里的她总是温婉聪慧,沉稳大气,此刻这般鲜活生动的嗔怒,倒让他觉得别有一番可爱之处。他笑着说道:“别急,别急,明日我就去会会那个吴光,看他究竟有多大能耐。”
听到顾廷烨这般说,明兰心中却突然涌起一丝心虚。毕竟二人之前早已说好,一个主外,负责朝堂事务与家族的外部周旋;一个主内,打理家中上下诸事。可如今,她不但未能帮上顾廷烨外面的忙,反倒要连累他来帮自己处理这些庄子上的麻烦事。
顾廷烨似乎看穿了明兰的心思,赶忙宽慰道:“这可算不上是家务事。你别看赵宗实顶着个王爷的头衔,实际上,在很多事情上,轮得到他说话的地方着实不多。就拿这些皇庄来说,他都不能随意插手。像吴光这类小人,仗着一点关系,敢在你面前耀武扬威,也没什么稀奇的。你别往心里去,有我在呢。”
明兰听顾廷烨这么一解释,细细琢磨后,觉得确实有些道理。于是,她温柔地搀扶起顾廷烨,轻声说道:“那先不说这些烦心事了,你一路奔波回来,快去沐浴休息吧。”说着,便陪着他往浴房走去。
到了浴房,明兰帮顾廷烨脱下外衣,不经意间瞥见衣服上有斑斑血迹,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心脏猛地一缩,惊叫道:“这血……”顾廷烨见她如此惊慌,赶忙安抚道:“别怕,这不是我的血。”听到这话,明兰高悬的心这才缓缓放下,长舒了一口气。
待情绪稍缓,明兰听顾廷烨讲述在战场上打仗的种种经历,那些刀光剑影、生死瞬间,让她不禁心疼不已,眼眶也渐渐泛红。她连忙拿起一旁的衣服,轻轻披在顾廷烨身上,语气满是关切:“这屋子好似没封严实,透着股凉气,要不别洗了,小心着凉。”明兰深知,如今这偌大的家业,每一分一毫都是顾廷烨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拿命换来的,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定会竭尽全力好好守护。
见明兰如此关怀自己,顾廷烨心中满是感动,却又想逗她开心,便故意讲起一个故事:“我听闻有个妇人,发现丈夫与人偷情,一气之下,竟拿毒药毒死了那负心汉。”说罢,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明兰,接着道,“要是我以后也干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就像那妇人一样,拿毒毒死我好了。”
明兰正沉浸在对顾廷烨战场经历的心疼之中,冷不丁听到这么个惊悚的故事,还被这般调侃,瞬间吓得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嗔怪道:“你这讲的什么故事呀,怪吓人的!”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洒在顾府的庭院中。顾廷烨早早便差人将吴光唤至跟前,直言道:“今日,我要让古岩庄的佃户们过来领赏。”吴光一听,心中暗自盘算,若是能先将赏钱握在自己手中,再去分发,那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正想着,却听顾廷烨又道:“不必你操心分发之事,我已让石头去叫佃户们了。”吴光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也只能暗自隐忍。
不多时,佃户们陆陆续续来到庭院。顾廷烨开门见山,目光扫过众人,神色严肃地问道:“你们在庄子上,可曾受过管事们的虐待?”众人听闻,顿时面面相觑,眼中满是畏惧之色,一时间竟都不敢出声。沉默良久,终于有个胆子稍大些的佃户,鼓起勇气开口道:“大人呐,这些管事的,实在是无恶不作啊!不仅变着法子剥削掠夺我们的血汗钱,甚至还做出强奸妇女这般伤天害理的事,我们这些佃户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呐!”
顾廷烨听后,怒目圆睁,当即命人叫来了通判。吴光见状,心中虽有些慌张,但仍心存侥幸,还妄图用那些所谓的借款来威胁顾廷烨,说道:“顾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这些借款可关乎皇家脸面,您不会想把事情宣扬出去,坏了皇家的名声吧!”然而,顾廷烨向来刚正不阿,硬气十足,岂会被他这番话威胁。只见他二话不说,一把夺过那些欠条,掷于地上,随手点燃火折子,将其付之一炬。而后,顾廷烨掷地有声地说道:“这几万两银子,我顾廷烨出了!但你吴光,绝不可能再在古岩庄继续待下去!”
在回府的路上,明兰心中仍愤愤不平,忍不住抱怨道:“就这么放过吴光,实在太便宜他了,不能将他治罪,还得给他一大笔银子打发,真是气人!”她心里虽明白做事得权衡轻重,但一想到吴光做了那么多坏事,却依旧能逍遥法外,实在觉得不公平。顾廷烨看着明兰气鼓鼓的模样,却突然笑了笑,说道:“他是否平安无事,可不一定呢。”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便传来消息,吴光几人拿了钱后不久,在途中遭遇强盗,被打得断了腿。明兰听闻,心中顿时明白,这多半是顾廷烨暗中所为。
盛府寿安堂,明兰来到盛老太太房里,与老太太一起闲话家常。明兰说道:“祖母,近日父亲和母亲为了给长枫弟弟议亲的事儿,时常拌嘴,这家里啊,且有得闹呢。”老太太听后,微微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夜幕悄然降临,华灯初上,顾廷烨与明兰在温馨的房中对坐而谈。顾廷烨神色略显凝重,缓缓开口道:“今日,齐衡抓了四房、五房的人。”明兰听闻,微微一怔,心中虽有些诧异,但她深知齐衡的为人,断不会小心眼到公报私仇的地步。
顾廷烨看着明兰,眼神中满是关切,提醒道:“你可得小心些,四房和五房那些人没准儿会来烦你。那几个婶婶要是发起疯来,可是相当吓人的。”他心中明白,她们没那个胆子找自己麻烦,所以也就没太想着去管这事儿。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四叔和五叔便腆着老脸,硬着头皮来求顾廷烨。两人满脸堆笑,姿态谦卑,可那笑容却难掩眼中的焦急。顾廷烨见他们这副模样,故意拖拉了一阵儿,才不紧不慢地将事情道出:“你们可知,那两个堂兄弟曾替兖王买了一批江南女子,还送往大臣府邸,意图招揽人心。不过呢,我看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掉不了脑袋。”
四叔和五叔一听,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口中不住地念叨着“都是顾家人,一家人得帮衬”之类的话。然而,顾廷烨却丝毫不为所动,言辞犀利地将他们怼了回去:“既是顾家人,就该守顾家的规矩,做下这等事,还想轻易脱身?”四叔和五叔被怼得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只得灰溜溜地回了家。
在静谧而华贵的齐国公府内,夜色如墨,将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齐衡的继室申氏,轻移莲步,款至齐衡身旁,轻声细语地劝道:“相公,时辰已经不早了,公务再多,也得注意身子,回房休息吧。”然而,齐衡此刻正专注于眼前堆积如山的公务,头也未抬,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申氏见状,不禁微微皱眉,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抱怨,幽幽说道:“相公,您都快一个月未曾回房安睡了,每日总是忙到疲累不堪,便直接歇在书房。长此以往,身子如何吃得消。”齐衡听闻,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目光温和却又透着坚定,只说了一句话:“夫人放心,我齐衡绝不负你。”言罢,又低下头继续忙碌。
申氏无奈,只得独自转身回房。一路上,她心中思绪万千。虽说她知晓齐衡向来洁身自好,品行端正,可不知为何,她总隐隐觉得齐衡对自己,始终隔着一层,仿佛外人一般,难以真正亲近。
身旁的女使见申氏神色落寞,不禁想起下人们平日里嚼舌根时说起的事儿,犹豫片刻后,小声说道:“夫人,奴婢曾听府里下人说,小公爷似乎曾对一位盛府的庶女动过心。”申氏听闻,心中一凛,略作思忖后,立刻吩咐道:“去,派人仔细打听打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翌日清晨,明媚的阳光刚刚洒落在顾府的庭院,便被一阵哭天喊地的嘈杂声打破了宁静。只见四婶婶和五婶婶,一路嚎哭着径直朝盛明兰的住处而来。两人一见到盛明兰,便你一言我一语,拿“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来苦苦哀求,试图让盛明兰出手相助顾家那几个被抓的人。
明兰心中厌烦,却佯装不知,故意装傻充愣,一会儿顾左右而言他,一会儿又做出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样。正当四婶婶和五婶婶说得口干舌燥之际,小桃神色慌张地匆匆跑来,大声禀报道:“大娘子,不好了,蓉姐儿不见了!”明兰听闻,脸色骤变,也顾不上那两个婶婶,急忙起身,匆匆朝着外面赶去,将四婶婶和五婶婶二人晾在了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