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囚车向前移动,围观人群似乎也回过神来,纷纷开始跟着车走,想要听一听这个原本不可一世的赵伯策到底都犯了些什么罪名。
陆卿和祝余也夹在人群中跟着一起走,陆陆续续又听说赵伯策甚至为了在京城之外找个地方囤兵,强行驱赶了两个庄子上的百姓,把他们从自家的屋舍、田地上赶走,用皮鞭棍棒殴打驱赶,逼着他们远走他乡,将那两个庄子用来囤兵和操练。
他们还为了积攒出足够的粮草,时常去周围劫掠钱粮,周围百姓苦不堪言,而当地官府也因为这是鄢国公的嫡孙而敢怒不敢言,被赵伯策威胁过之后,甚至连上报的胆量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在那里胡作非为。
前面什么囤兵啊,玉玺啊,只是让周围的这些普通百姓觉得罪名太大,听着都胆战心惊,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太多的真情实感。
不过一听说什么抢人房屋,夺人田产,把好端端的农户逼得流离失所,成了流民,这可就激起了这些辛辛苦苦讨生活的普通人的激愤。
不知道谁最先开始,从路边捡了小石头就朝赵伯策的囚车丢过去。
有了一个人开头,后面自然就有人跟着,一时之间小石子就好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砸向囚车,路边的碎石子都快不够围观百姓哄抢的了,原本还有些杂乱的路边,一瞬间就被薅得连杂草都没有了。
有的人捡不到石头,听着又觉得心里有气,干脆脱了鞋子丢过去。
赵伯策那囚车虽然栅栏还算密实,但是毕竟有空隙,偶尔也会有石子从缝隙被丢进去,打在赵伯策的身上,他吃痛想躲,可是狭窄的囚车连转身都困难,又如何躲得掉,只能缩着脖子硬着头皮挨着。
陆卿背对着囚车的方向,半遮住祝余,免得那些弹回来的石子砸到她。
就这样往前挪了一段路,忽然远处传来一片哭嚎声,人群循声望去,只见街另一头跌跌撞撞跑过来几个一身华服的妇人,一旁还有小丫鬟紧紧跟着搀扶着。
那几个妇人一路冲过来,走在最前面的官兵见状,连忙想要横刀阻拦,却被旁边的人示意了一下,默默收了刀,朝一旁让了让,空出一条路来,让那几个女眷冲了过去。
到了近一点的地方,祝余也认了出来,那几个人里面有鄢国公夫人,上一次把大寿过了个稀碎的那个倒霉老太太。
她一左一右是两个丫鬟在搀扶着,与其说是自己在走,倒不如说是被那两个丫鬟几乎抬起来架着一路小跑。
在鄢国公夫人的身后,跌跌撞撞还跟着赵伯策的母亲、赵弼的长媳,再后面的几个女眷祝余就看不出都是谁了。
这些人一路又哭又嚎,直直冲过去扑在囚车前,就开始放声哭嚎起来,囚车也就被困在了原地。
一开始,周围的众人看到一群女眷跑过来哭啼,也下意识停下了手上丢石头的动作。
毕竟前头为首的是个老妇,抛开身份尊贵不尊贵不谈,这些围观百姓家中也都上有老小有小,谁也不忍心用石头去丢几个妇道人家。
鄢国公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和自己的儿媳妇直直扑向囚车,趴在栅栏上就哭嚎起来。
“我的孙儿!我的好孙儿啊!哪个天杀的让你受了这般的苦!怎么把你给弄成了这副模样!”鄢国公夫人老泪纵横,把手伸进囚车,想要摸孙子的脸,可惜摸不到,就只能把手伸在半空中,一边发抖一边哭泣,“我的好孙儿什么时候遭过这份罪!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赵家长媳也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已:“儿啊……我可怜的儿!咱们家这是冲着了哪一路神仙,最近怎么这么倒霉……
我的儿受苦了……受苦了……
你别怕,咱们……咱们……”
她“咱们”了几声,忽然意识到他们原本最能倚仗的鄢国公最近也被收押在大牢里,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办法去帮自己的孙子脱困,于是一下子悲从中来,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伸手进去摸着赵伯策脚上的靴子,嘴里抽抽噎噎地念叨着“我的儿……我的儿……”
原本周围的百姓看到她们几个妇道人家跑过来,本来已经下意识收了手,这会儿听见她们的哭嚎,顿时方才那一点点本能的怜悯也消散无踪,一股无名火直往上蹿。
“这些人好不要脸!”人群中有人听不下去,一嗓子吼了出来,“你们家不肖子在外面把老百姓赶出自己的土地,还意图谋反,你们还在这里号丧起来了!”
很多事就是有人一旦开了头,就会好像开了水闸一样,指责和谩骂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方才对妇道人家那一点浅浅的同情瞬间就不复存在,周围乱哄哄都是对赵伯策恶行的谴责。
转眼的功夫,那几个鄢国公府的女眷就被人团团围住,指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声浪一波高过一波。
鄢国公府的女眷们平日里都是在内宅里面娇养着,只与其他高门贵胄家的女眷来往,大家不光和和气气,体体面面,别人还要因为赵弼的身份而对她们格外恭恭敬敬。
所以她们根本没有机会面对这种千夫指的局面,一时之间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哭都不敢哭出声,几个丫鬟护着女主人,几个女人都瑟瑟缩缩好像几只鹌鹑似的。
她们越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周围的人就越是气愤,咒骂的声音也越来越高,而周围的人反应越大,那几个女眷就哭得越惨,一时之间场面一片混乱。
祝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面感慨,鄢国公的野心与他一家子的头脑实在是不太匹配。
儿子不是不争气就是身上有伤残,女婿与他政见不合,道不同,连谋都懒得与他谋。
唯一受器重的嫡孙,资质平平,头脑也不出色,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身的傲慢。
家中女眷更是既无胆识也没大义,与贤内助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单凭赵弼一个人蹦跶,那些谋划落空简直就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