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确定这件事会被人认定成赵弼派人做的?”祝余有些好奇。
“还记得那位在南书房与我说起当年的事情吗?我家中族人虽然死于中毒,但是家中那些没有机会同席宴饮的下人,却都是死于颈骨折断。
最初并没有人发现这个异状,还是因为那位叫人仔细查看之后,才发现了他们的死因。”
陆卿说起当年的事情,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得冷了几分:“当年陆朝也翻阅过史官记录的那位坐上高位之前的那一场恶战。
上面提到过,曾经有过一员外族大将,骁勇善战,屡立战功,但是却又因为手段过于凶残狠辣而被主张仁德的圣上所不喜。
所以之后那个异族大将并没有得到重用,去向也说得十分含糊。
但是里面为了证明此人的确手段凶残,有过一段描写,陆朝没办法直接带出来给我看,特意抄了那一段。
大概就说,那些落到这位异族大将手中的敌人,不论是小兵还是将领,不论是不是皇族旁支,下场都极其可怖,其中就包括那人会用内力一根一根打断对方的骨头,让对方受到极大的痛苦,从表面上又丝毫看不出来。
并且此人做这些,很多时候只是单纯想要以折磨立场不同者取乐。
如果是遇到被视为叛徒的,则手段还会更加残忍。”
祝余听到这里,神色凛然:“这个所谓的异族大将……就是之前那个假堡主口中的梵国大祭司伊沙恩的大师兄吧?
那个当年追随鄢国公赵弼,鞍前马后屡立战功,一心想要光宗耀祖,光耀师门的那个?
假堡主口口声声说那个大师兄当初替那位对你家里人下手,之后又被悄悄杀人灭口。
那假堡主当然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所以难不成整件事情的真相与他告诉咱们的出入比咱们预期的还要更大,当年的那个大师兄人还活着?”
“他是不是还活着,其实并不重要。”陆卿的声音里面略带几分嘲讽地笑了笑,“重要的是,当年他的手段让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要是朝中老臣,多少都有印象。
那人当年名为那位的拥趸,实际上是追随什么人,朝中那些老狐狸也是心中有数儿的,就连那位也一样清楚。
所以只要谷灵云的死状能够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那位大师兄,对方的谋划就算是成功了。
毕竟不论那个大师兄是不是真的还活着,又或者他当年将这一手功夫传给了赵弼身边的其他人,总之这件事赵弼是无法说得清的。
这一招就属于用墨汁泼人,不图别的,就图让你洗刷不干净就足够了。”
“这种百口莫辩还真是……活了个大该!”祝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挤出来的声音,“其实放长线钓大鱼,虽然明知道有必要,但是有时候想一想又觉得有些心里面不太痛快。
毕竟在放线的这么多年里,赵弼那老货也还是过得蛮舒服蛮逍遥的。”
“无妨,得到的越多,失去的时候才更痛苦。”陆卿听到祝余气闷的声音,似乎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等等看吧,估计很快就要有大热闹看了。”
当天晚上临睡前,陆卿到底还是记起了早先祝余随口提到的“农夫与蛇”,又问了起来,祝余便把那个故事稍微改了改,讲给陆卿听。
陆卿在黑暗中目光灼灼地看着祝余:“实在是想不出来,祝成那样的一个直肠子没心机,做事也颇有些欠考虑,只精通冶炼和锻造的粗人,还有你娘那么一个忍气吞声的软性子,究竟是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一个博识多闻又胆大心细的女儿的。”
祝余咧了咧嘴,随口找了个理由:“大概是物极必反吧。”
陆卿对此倒好像颇为认同,轻轻叹了一口气:“有道理,所以之前上天让我孑然一身,之后就又补偿了一个世间最好的人给我。”
又过几日,京城里面果真就乱了套,出于稳妥考量,陆卿和祝余没有到外面去,不过符文和柳月瑶来来回回倒也让他们两个对外面的事情都掌握了个清清楚楚。
谷灵云的尸首果然是被人发现了,原本因为已经开始腐坏,又是从一处下九流的偏僻破落的房子里面找出来,差别一点点就没有被认出。
等到确定了就是谷灵云,又发现她浑身筋骨都被人一寸一寸弄断,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便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京城中的普通百姓听说了更多是被那残忍的手段惊到咋舌,而朝中的老臣,尤其是早年就和鄢国公走得比较近的人,心里可就有些犯起了嘀咕。
这么多年来,那位异族大将的确没有人再见过,也没人听说过其下落,是否还在人间未尝可知。
但这位京城出名的帻履坊女掌柜,这些年来是如何屡屡出入鄢国公府,又如何通过鄢国公夫人,把生意几乎做遍了京城贵妇圈的,那可就没有人不知道了。
甚至能够卖进宫的那些香薰和衣料,传闻也有鄢国公夫人的引荐。
总之这两边一直都关系密切,帻履坊也是因为鄢国公府而名声鹊起。
之前鄢国公夫人过寿的时候,凤袍的事情一出,鄢国公立刻跳出来说是帻履坊的人故意坑害自己,紧接着帻履坊人去屋空,本以为是跑路了,这才过了多久,就发现人都已经死在了偏僻的破屋子里,还死得很惨,也很久……
于是外界传闻立刻冒了出来,说之前的凤袍根本就是鄢国公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狼子野心,一看大事不好,又想甩锅给布商来背,甚至不惜痛下杀手,只为了封口,守住自己的秘密。
这件事鄢国公府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自从鄢国公被扣押了之后,原本风光热闹的鄢国公府就一直闭门谢客,家中的人也几乎不出来路面,外面的风言风语,也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那一堵院墙后面去。
有意思的是,旁人在这种时候不敢轻易与鄢国公一家有任何往来也就罢了,在鄢国公刚刚在朝堂上被锦帝拍桌子收押之后,陆嶂倒还带人去看望过外祖母。
等到那些全副武装的赵家府兵被带回京城后,陆嶂便再没有登过自己外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