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鸿不知里面换了招数的严防死守,还是按千方百计洞开城门的办法进攻。张旗先是不予接仗,片刻工夫,足足收集了几千支箭,听到了下面重重撞击城门的声音后,一声令 下,滚木礌石、松油火把可劲往城门下扔,城门虽已撞出了一个大洞,但有土屯着,义军根本进不去,又不得不退了回去。
天已大亮,两次进攻都未能得手,还死伤了二百多个弟兄,义军士气顿挫,想再发起第三次冲锋已经很难了。正在踌躇之际,五里外的哨探来报,远处一千多人的一彪人马疾驰而来,烟尘蔽日而部伍整肃,隐隐约约像是官军。宾鸿的心理防线彻底垮了,一群乌合之众怎能应对“前有坚城、后有强兵”的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撤走。于是,他吩咐部将把各营的伤号都隐藏到附近的僻静处,每人留下十锭宝钞,听天由命,自己则带大部人马向诸城退去。
城头上张旗、马撝见义军没了动静,顿感蹊跷,徘徊之际,见了远处的人马,料是 己的书信送抵,于海上备倭的都指挥佥事卫青带人马来了。张旗大为兴奋,命人打开城东门,出城迎接,指点着卫青的将士追击义军。人困马乏、缺乏训练的义军队伍,纵然和卫青官军的人数相当,却经不住训练有素的官军冲击,且部卒又多,很快被撵上,一接阵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宾鸿、赵婉身边只剩一二百人,拼命往诸城退去,不承想前面又来了数千人马,迎面截住厮杀,又是前后夹击,义军全部战死,宾鸿、赵婉也死于乱军之中。
战事结束,卫青立于路左山丘之上,一个胖胖敦敦的军官来到卫青马前,原来认识,是鳌山卫指挥使王贵。二人官阶虽都是正三品,但卫青在都司任职,王贵是下属,故上前抱拳道:“卫帅早我一步,我是听说安丘告急,没得将令就率队打来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卫青还了礼,笑道,“贼势汹汹,救城如救火,相信皇上不会责怪,或许还会奖励呢。”二人幷辔而行,卫青说,“安丘受了惊吓,我们去安慰安慰,到县衙走一遭,给张旗吃颗定心丸,这小子不简单。安远侯那边应该无甚问题,以二万精锐围剿一万多乌合之众,当无大碍。”
王贵道:“谢卫帅一片美意,贼兵已败,我的职责在鳌山卫,诸城也是我的辖区,我乘胜前进,一鼓作气,收了诸城再见侯爷不迟。”
既各有公干,卫青也不勉强,二人拱手相别。 来到安丘城外,知县张旗和县丞马撝议过,特地在北门给卫青搞了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既是感谢卫青长途奔袭的辛劳,也是给城内百姓一个踏实的安慰。
柳升带两万人马追击赛儿义军,竟不知所往。找来几个俘获的贼兵一审,也不明就里,有的说是围攻安丘去了,也有的说是到诸城去了,弄得柳升无所适从,连斩了几个人也没有确切消息。这时,他想起了那个诈降的高羊儿,立命左右推来,结果,那小子竟乘乱挣断绳索逃了。
上当了不说,追人又追不到,连一个诈降的贼兵都没了踪影,气的柳升在马上怪叫。 没有办法,只得一路南下,往安丘、诸城而来,并分兵收复了莒州、寿光、胶州等州县。 同时,命人约山东布、按两司官员共来安丘议事。
接近安丘后得知,贼兵已平,是山东都指挥佥事卫青解了安丘之围,鳌山卫指挥使王贵协助共灭了贼众。一股无名大火又一次直灌柳升的脑门。唐妖万余人不知去向,自己拿下安丘也算是对皇上有个交代,可以上报为灭了教贼,唐妖尚在追逃之中。如今倒好,死了大将刘忠、高凤,一个不知名的小佥事还夺了他的安丘之功,两万京军远道而来竟没打 一个漂亮仗,实在恼火,恨不能一下子翻个遍,把女妖抓住,一把捏死。所以,尽管卫青、 张旗、马撝抓紧光阴修缮了城门,准备了更隆重的欢迎式,柳升根本不进,自己随大军把行营扎在了城外。
天高皇帝远。京城来的人,不要说是皇上的宠将,就是个一般将领谁惹得起?卫青和张旗只得到城外的京军大营去拜见柳升。卫青先入,高大的身躯,挺直的腰板,身着绣着虎豹的三品武官红袍,大步进入柳升的大帐,趋前,跪禀:“卑职山东都指挥佥事卫青参见安远侯、钦差、柳大帅。”
柳升不进安丘县城及满脸的怒容,卫青已察其端倪,但无论如何,下属也要见过长官,不能失礼,特别是对钦差的礼秩,那就是对皇上的敬重。
柳升宽大的身躯端坐在帅案后,眯着眼望着大帐外,既不说话,也不叫对方起来,帐内鸦雀无声,谁都不知将要发生什么。好一阵子,柳升黑红脸膛上的眼角微微动了动,似是从胸腔里挤出了几个字:“卫佥事,皇上给你的职责是什么?”
“备倭海上,巡视海防,严防倭寇偷袭。” “你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柳升的声音突然高了一倍。 “安丘告急,应张知县之请协助灭贼。”卫青也不示弱。 官军守土有责,何况是于危难之际赶来灭贼,朝廷应该褒奖才是。但柳升泄的是火,出的是窝囊气,似乎不这样,就不足以彰显他京官的威势。他已然疯了,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疯狂的后果。
“张知县有调动你大军的权力?”柳升步步紧逼。 “社稷有危,卑职有救危的职责。”卫青慷慨陈词。 “呸!”柳升突然跃起,狠命地朝跪在案前的卫青啐了一口,双手扶案,怒不可遏,“皇上所重的备倭之责放在一旁,假公济私,邀功冒赏,干扰了本帅的灭贼大计,你真把自己当成了西汉的大司马、大将军、长平侯卫青了,恬不知耻!来人,赶了出去!”
上来几个柳升的护卫,就带卫青,卫青“嚯”地站起,两臂一抡,将来人甩开,转身大步走出大帐,率部回了海防营地。世间自有公理在,你安远侯打了败仗,就想一手遮天、 瞒天过海?
安丘知县张旗见都没见上柳升,足足在外晾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