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发少年踮着脚扒着火锅店的落地窗，鼻尖几乎要贴到冰凉的玻璃上，蓬松卷发被雨水沾湿，却丝毫不减兴奋：
“学长，就这家吧！
我查过了，网上评价说他们家的菌汤鲜掉眉毛，番茄锅酸甜开胃，毛肚涮八秒脆得能在舌尖跳舞！”
他攥着同伴的袖口左右摇晃，米白色卫衣口袋里的卡通挂件随着动作晃个不停。
“而且离学校才三个路口，吃完刚好能赶上学校关门的时间！”
黑衣青年任由他扯着往前走，黑色大衣下摆扫过地面的水洼。
他垂眸看着少年发顶翘起的呆毛，语气带着纵容的无奈：
“行行行，不过说好了，鸳鸯锅要一半清汤...”
话音戛然而止，他抬眼对上斜前方投来的目光——靠窗卡座里，两个年轻人正围坐在沸腾的火锅旁，蒸汽在他们之间勾勒出朦胧的光晕。
黑衣青年下意识挺直脊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碰眉骨，颔首示意。
“哇！这也太有缘分了吧！”
栗发少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睛瞬间亮得像藏了两颗星星。
他甩开同伴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桌边，卫衣口袋里的皮卡丘挂件随着动作晃个不停。
“你们也是刚来吃火锅的？刚才服务员说只剩拼桌的位置了...”
君随又要开口婉拒的话被两个人的脸憋了回去，绥肆已经利落地挪开堆满酱料碟的竹篮。
他将沾着红油的筷子在骨碟上轻轻一搁，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说着用公筷将沸腾的菌汤锅往中间推了推。
“我们点了太多菜，两个人根本消灭不完，再不吃可要泡软了。”
“真的可以吗？学长你听到了吗！”
栗发少年兴奋得原地蹦了两下，转身一把拉住还站在半步之外的黑衣青年。
“对了，我们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顾忆尘，这是我学长慕殇，我们都是隔壁A大建筑系的！”
他说话像连珠炮似的，“我们下午有专业课才来晚了，本来还担心吃不上，这下太幸运了！
学长你看，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
“忆尘。”
慕殇轻轻按住少年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他微微弯腰，向绥肆和君随递出礼貌的微笑：
“实在抱歉，打扰二位用餐了。如果有任何不便，我们随时可以...”
“说什么呢！”
绥肆已经招手叫来服务员，“麻烦加两套餐具，再上一份鸳鸯锅的汤底。”
他转头看向顾忆尘，故意压低声音，“偷偷告诉你，这家的小兔子奶黄包要趁热吃，咬开还会流咸蛋黄馅儿。”
“你也喜欢小兔子包子？”
顾忆尘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调料罐都晃了晃。
“”我每次来都要点两份！上次还因为抢最后一笼，和学长上演了火锅版‘速度与激情’！”
慕殇无奈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已经熟练地拆开消毒包装。
他将滚烫的热水缓缓倒入骨碟，仔细冲洗着每一件餐具，直到确认边缘没有水珠才递给顾忆尘：
“慢点说，先喝口凉茶润润嗓子。”
蒸腾的热气中，君随用筷子轻轻戳了戳绥肆的碗沿。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穿过氤氲的雾气，回到了某个小世界的某个傍晚。
那时他们刚相识，也是在这样的店铺，同样是热情活泼的少年拉着清冷寡言的同伴。
此刻顾忆尘手舞足蹈讲述着趣事，慕殇一边安静倾听一边默默帮他捞走碗里的香菜，这样的画面，竟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叠得严丝合缝。
当顾忆尘脆生生地说出自己和学长的名字时，君随与绥肆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震。
这两个名字，竟与他们曾经最珍视的那对好友，一模一样。
蒸腾的火锅雾气中，顾忆尘鼓着塞满奶黄包的脸颊，腮帮子圆鼓鼓的活像偷吃坚果的仓鼠，连说话都变得含糊不清：
“你们是...情侣吗？”
话音未落，金黄的奶黄馅顺着嘴角滑落，在他米白色卫衣上晕开一小片痕迹。
他却浑然不觉，只顾亮晶晶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顾！忆！尘！”
慕殇的声音陡然拔高，骨节分明的手指重重叩在瓷碗边缘，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慌忙抽出纸巾去擦少年嘴角的馅料，动作却因为慌乱而略显僵硬。
“这种问题怎么能随便问别人？”
君随手肘撑在桌面，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挑眉的动作带着几分玩味。
绥肆则微微倾身向前，发梢垂落几缕，在暖黄的灯光下镀上一层金边：
“为什么这么觉得？有什么理由吗？”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尾音轻轻上扬，仿佛在邀请对方继续说下去。
顾忆尘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溅起的汤汁在桌布上晕开深色斑点：
“直觉啊！”
他伸出沾着奶黄的手指，先是在空中虚划了一道弧线。
“你们说话时眼睛里的光，还有递虾滑时指尖相触的样子，明明就是...”
突然话锋一转，整个人探过沸腾的火锅，精准指向君随面前几乎没动过的番茄锅。
“你刚才涮毛肚时皱了三次眉，却从头到尾只看不吃，不碰过那半边红汤！
明明更爱番茄锅，却偏偏点了菌汤，这不是迁就是什么？”
慕殇单手扶额，指尖在太阳穴处轻轻按揉，喉间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话没说完就被顾忆尘欢快的笑声打断。
“没关系。”
君随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
他缓缓伸出手，穿过蒸腾的热气，在桌下与绥肆十指相扣，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说得对。”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恋人手背，\"我们在一起已经刚好9年零三个月。\"
“看吧！”
顾忆尘得意地朝慕殇扬了扬下巴，卫衣口袋里的皮卡丘挂件跟着晃个不停。
“我这双眼睛堪比人体雷达！上次社团招新，我一眼就看出...”
话没说完就被慕殇用纸巾团轻轻砸中额头。
慕殇耳尖红得滴血，却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抱歉，他从小在剧团长大，说话做事没个分寸。”
“谁没分寸了！”
顾忆尘突然凑近慕殇，故意压低声音，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
“某人上周偷偷搜'情侣对表推荐'，浏览记录到现在都没删呢~而且刚才偷看学长的手表三次，是不是又想买同款了？”
慕殇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瓷杯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他别过脸去，耳后根的红晕一路蔓延到脖颈：“吃你的火锅。”
声音闷得像被水浸透的棉花。
绥肆和君随对视一眼，记忆突然翻涌。
也是同样的店铺，也是这样的场景——某个冒失鬼把酸梅汤泼在冷面杀手身上，从此开启了鸡飞狗跳的纠缠。
此刻顾忆尘狡黠的眼神、慕殇欲盖弥彰的窘迫，与记忆里那对活宝挚友的模样渐渐重叠，仿佛时光从未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