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脸颊贴在雕花木门上,耳尖微微颤动,试图捕捉屋内任何细微的声响。
发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清响。
“师尊睡觉向来会留一丝神识警戒四方,平日里我就算蹑手蹑脚路过,他都能察觉,今天这么大动静,怎么会......”
染苍越想越觉得不安,月光从窗棂斜斜切进来,在青砖地上投下锋利的银刃,映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淡蓝色的灵力,猛地踹向雕花木门。
“轰”
的一声巨响,檀木断裂的脆响惊飞了檐下夜枭,木屑纷飞间,她冲进屋内。
绕过屏风的刹那,染苍的脚步戛然而止,呼吸也在瞬间凝滞——摇曳的烛火下,绥肆竟被一个黑衣男子紧紧搂在怀中。
那人玄色衣摆拖曳在地,绣着暗金云纹的袖口滑落,露出半截冷玉般的手腕。
他将绥肆圈在怀中,下颌抵着绥肆发顶,姿势亲昵得近乎缱绻。
绥肆单薄的白衣半敞着,露出颈间几缕凌乱的黑发,沉睡的面容在昏暗中泛着朦胧的光,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这、这是......”
染苍的剑鞘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青鸾剑在鞘中不安地震颤,剑柄在地上发烫,仿佛也感知到主人的惊怒。
她踉跄着向前两步,踩碎满地月光,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师尊怎么会......怎么会和别人......”
怀中的绥肆睫毛轻颤,在染苍第二声惊呼中缓缓睁眼。
他迷离的目光扫过门口,瞳孔骤然收缩,苍白的脸色瞬间泛起红晕。
“阿玉?!”
他沙哑的嗓音带着刚醒的混沌,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黑衣男子下意识收紧的手臂禁锢住。
黑衣男子被惊动,将绥肆往怀里带了带,兜帽滑落半寸,露出一截冷白的下颌,脖颈处隐约可见一道淡粉色的伤痕。
“师师师......尊?!”
染苍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残叶,发间银铃在死寂的屋内发出细碎的嗡鸣。
她死死盯着绥肆泛红的耳尖,看着黑衣男子若隐若现的侧脸,只觉得今夜的月光冷得刺骨。
青鸾剑发出不甘的长鸣,剑气在剑鞘中横冲直撞,震得她掌心发麻,灵力不受控制地在周身翻涌。
屋内死寂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噼啪声,每一声脆响都像是砸在染苍的心尖上。
她死死攥着手心,指节泛白得近乎透明,掌心沁出的冷汗顺着纹路滑进袖口。
喉间像卡着块烧红的炭,艰涩地吐出几个字:
“师尊,他是…是我新师公吗?”
声音轻得仿佛夜风掠过窗棂,却在寂静中掀起惊涛骇浪。
绥肆刚从混沌的睡意中挣扎出来,意识还在虚实之间浮沉,清冷的嗓音裹着沙哑:
“你在说什么呢?!”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枕边从不离身的青玉佩,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的胸膛。
那带着体温的触感让他猛然清醒,瞳孔在昏暗的烛火中微微收缩。
染苍突然向前半步,发间银铃剧烈摇晃,发出凌乱的声响:
“师师尊,他是不是我师公?!”
这声带着哭腔的质问惊得檐下风铃骤响,也震得绥肆混沌的思绪骤然清明。
他张了张嘴,喉结艰难地滚动,还未及反驳,一句“嗯,是你师公”竟鬼使神差地从舌尖溜出。
话音未落,后颈突然传来温热湿润的吐息,带着淡淡雪松香。
绥肆猛地转头,正对上黑衣男子垂落的发丝。
胸膛上那截淡粉色伤痕近在咫尺——分明是三日前在妖帝宫,他亲手替妖帝包扎伤口时,指尖抚过的位置!
记忆如潮水翻涌,绥肆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
绥肆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僵成木雕。
他慌乱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对方长臂牢牢箍住腰肢,暗金云纹袖口滑落更多,露出腕间与妖帝如出一辙的缠枝银纹。
染苍看着师尊骤然苍白的脸,看着黑衣男子无意识收紧的手臂,胸中翻涌的情绪忽而凝固成寒冰。
原来是轻薄师尊的登徒子?!
方才还在胸腔里灼烧的惊讶、愤怒,此刻都化作刺骨的寒意。
她缓缓弯腰捡起跌落在地的青鸾剑,剑身出鞘时龙吟破空,剑气卷起满地木屑:
“既然不是师公——”
剑尖直指黑衣男子咽喉,银铃与剑鸣共振出刺耳的嗡响。
“今日便让我替师尊清理门户!”
青鸾剑刃泛着幽蓝的光,映得她眼尾的朱砂痣红得滴血,仿佛要将这荒唐的一幕燃成灰烬。
染苍咬破舌尖催动剑诀,灵力顺着经脉奔涌而出,在剑刃上凝结出霜色寒芒。
然而就在距离对方皮肤三寸处,那道玄色身影突然动了——广袖翻卷如墨云遮月,修长的手指竟生生扣住了颤动的剑身。
剧烈的反震力顺着剑柄传来,染苍虎口瞬间感受到重力,整个人踉跄后退半步。
剑身发出不甘的嗡鸣,剑脊上蜿蜒的龙纹泛着幽蓝光芒,却在触及对方掌心时诡异地黯淡下去。
她这才发现,男子指尖渗出的妖血正顺着刃纹攀爬,紫芒所过之处,剑身上的灵力纹路竟如遇烈火般消融。
“阿玉!”
绥肆几乎是从榻上弹起,发间银簪歪斜地挂在乱发间,素白中衣半敞着露出锁骨处淡青的血脉。
他双掌飞速结印,金丝般的灵力缠上染苍手腕,却被她猛然挣开。
“先冷静,别把人杀了!”
话音未落,染苍已踩着满地碎木再次欺身而上,发间银铃在剑气中撞出尖锐的声响。
烛火突然诡异地明灭三次,将黑衣男子的面容投映得忽隐忽现。
当他偏头回眸的刹那,摇曳的光影恰好勾勒出高挺鼻梁与微挑的丹凤眼,眼尾那抹朱砂痣在紫眸映衬下宛如滴血。
染苍的瞳孔瞬间收缩,握着剑柄的五指寸寸发白——那熟悉的脸,不就是几日前死皮赖脸缠着师尊的妖帝吗?
“竟然是你?!”
染苍的声音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尾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意。
青鸾剑\"当啷\"坠地。
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翻倒的木凳,木屑飞溅间,耳中只剩下轰鸣的心跳声。
妖帝松开剑柄的动作轻缓得近乎虔诚,仿佛方才徒手接剑的不是能割裂虚空的神兵。
他掌心完好如初,唯有淡淡的紫痕如蛛网般转瞬即逝,却在青砖地面上投下妖异的阴影。
一股酸涩、愤怒、委屈与震惊在胸腔里炸开,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她踉跄着伸手去抓悬在腰间的玉佩——那是师尊赠予的平安符,却在指尖触碰到玉坠的瞬间眼前一黑。
“阿玉!”
绥肆的惊呼带着裂帛般的慌乱,瞬移而来的身影带起一阵风,稳稳托住了她瘫软的身躯。
指尖搭上脉搏的刹那,他脸色骤变——染苍的灵力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怀中的人睫毛剧烈颤动,未干的泪珠顺着苍白脸颊滑落,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