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黎仔细审视着柱中的人，并试图回想起，刚刚余光中一闪而逝的诡异面孔，试图回忆起更多的细节。
那张脸，来自于水洼之底，还是水中的倒影？
都不是，好像是凭空出现在水面上的。
陆明黎歪了歪头，却突然听到了身后有人的呼吸声骤变。
他若有所觉的回头，不出意外看到路明非表情古怪的盯着柱中的人，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人意外的东西。
陆明黎跟着回头，柱中的人依旧毫无变化。
再看路明非，他脸上的意外表情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谨慎与抗拒。
一如之前遇上那些粽子的时候。
看来是看到里面的东西动了。
梁於还在继续，他用一些本地的方言小声向溶柱里的守护者告罪，解释他们这些人要进去的原因。因为其中夹杂的用词有些奇怪，说话的语速又极快，陆明黎只能听懂一个大概。
比如说，梁於称呼溶柱中的女尸为“娘娘”，然后提及了“张家”和“虎爷”，也简单提到了“龙”的字眼。
几句之后，他就安静下来，依旧保持着那个躬身的姿势，开始耐心的等待。
其他人也自发安静了下来，安静得盯着他与溶柱中的身影，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然而，几秒后，周围依旧一片安静。溶柱中的身影毫无反应，安静的空气中似乎蔓延开了某种令人不适的死寂，某种令人不安的寂静。
陆明黎眯着眼睛仔细盯着溶柱中的女尸，眼神渐渐带了几分锐利与攻击性。他很怀疑，这个所谓的“娘娘”是不是不想放行。
然而，下一秒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的张祈灵抬手捂住了眼睛。
张祈灵的动作太过明显且突兀，以至于后面众人的视线都不自觉被他的举动吸引，视线也自然从溶柱上移开，转向了陆明黎这边。
也是在这转移开视线的瞬间，他们听到了某种回响。
很微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击石头，本该沉闷的声响，却在声音扩散的时候，奇妙的与周围的其他钟乳石共鸣般的嗡响。
十分的奇妙。
张祈灵放下了手，陆明黎迫不及待的看去，但一切的异样已经在顷刻间平息，只有回荡的嗡鸣渐渐平息。
梁於直起了身体，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朝众人摆了摆手：“娘娘允许了！”
但同时，他也警告众人：“我们得尽快，不要制造太大的声响，安静的通过这里。”
陆明黎仔细看了一眼溶柱中的身影，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跟随队伍一起快速而静默的走过了溶柱。
梁於没有动，他站在溶柱之前，无声隔离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与背后的溶柱。
此刻，他倒是有点像是这个神秘村子的秘密看守者，沉默、肃穆、警惕，并且神秘又沉重。
所以，陆明黎在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忍不住多打量了对方几眼。
梁於脸上的那些沉重感情顿时隐匿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友好的浅笑。
像是在工作之余偷偷开小差。
陆明黎：“……”
好的，本质还是没变。
凯撒距离陆明黎较近，自然也看到了梁於的表情。他挑了挑眉，又看了一眼那个溶柱，回给了梁於一个浅笑，催着前面的陆明黎快点走。
他背后，路明非克制的没有去看溶柱，目不斜视且迫不及待的走过，一副生怕晚了会再看到什么东西的样子。
……
溶洞的另一端是一条山洞的甬道，山洞中虽然也有浅浅的水洼，却比溶洞平坦太多，众人总算不用再担心脚下，行进的速度也更加的快。
同时，队伍里的氛围也明显松快了许多。
陆明黎快走了几步，追上了张祈灵：“哥，刚刚是不是因为我们一直在看，所以那东西才不动？”
张祈灵没否认，只是道：“对这种东西抱有敬畏之心，就不用担心什么。”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也知道，不可能指望陆明黎对那些东西抱有什么敬畏的想法，所以他当时干脆利落的抬手，阻隔了陆明黎的视线。
很明显，效果斐然。
“那不就是不想让看嘛。”陆明黎小声嘀咕着，“还挺神秘。”
一如既往的只甩锅给别人。
张祈灵瞥了他一眼，道：“这里跟张家不一样。”
张家从来不信奉“神”，虽然他们的信仰也称得上“畸形”，但至少对这种“神”什么的，缺乏那份该有的信奉与畏惧。
至于“尊敬”，张家人就是因人而异了。
与之相反，这里的人却对“神”有着十分坚定的信仰，无论是守山的玄虎，还是被供奉在这山里的“尸煞”，就算知道那不是人，而是人死后留下的东西，但这些人却依旧会信仰。
当然，他们的信仰也并非是盲目性的，相反，这里的“信仰”是真实且有效的。
虽然他不知道原理，但张祈灵已经琢磨出了些许的意味——长久以来的信仰与供奉，让这里的尸煞与居民的关系开始紧密。
尸煞不再是普通的尸煞，而是真真切切的，能够庇佑这里的存在。
它们不会随意伤人，并且会更加隐秘的行动，也就更忌讳被人直面，以防打破人与尸煞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说，这里的尸煞会有意避开人类的视线，而人类也会对尸煞抱有敬畏之心。
不过就人类的视角来看，这里的尸煞也的确称得上是“神”。
就是张祈灵还不确定，这里的尸煞到底是被刻意养成这样的，还是人类与尸煞长久以来的相处渐渐变成这样的。
嗯，张祈灵倾向于前者。
并且他已经隐约猜测出了，玄虎在其中扮演着的角色。
如果真是如此，这里的【幽冥】或许指的就不是什么“阴间世界”，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不过，这个猜测就暂时不要跟陆明黎说了。
自家弟弟或许会随着深入迟早意识到这些，但眼下……还是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不然他真的会担心，陆明黎会不会趁自己不注意，再给他搞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