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半夜,手机哇啦哇啦叫,我妈打来的,声音都飘了,“王尚!赶紧!麻溜去接哈刘姗!她...她有点事!”
我一踩油门转头就冲去,在路边接到了她。
她一哈就靠过来,浑身上下酒气熏天。
我扶她上车,她整个人都耙在我背上。
夜风一吹,她好像清醒了一眯眯,趴在我后背上,声音嗡嗡的,“王尚...谢谢你噢...专门来接我......”
我赶紧绷起镇定,“额...莫得事!莫得事!
我正闲得心发慌!没得单子跑......”
话还没落音,破手机不识相地叫起来:“你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尽快接单。”
老子脸皮子一紧,瓜笑两声,赶紧扯开摆,“你...你啷个喝成这个样子咯?”
她叹了口气,听起心事重重,“我今天...毕业啦......
跟几个同学最后聚了一次......”
“噢!那是得道喜咯!”我尽量把声音提起劲。
“道什么喜啊......”她声音有气无力的,“毕业了就要找工作,可工作哪有那么好找,我喜欢的工作不一定......”她话没说完。
我憨包兮兮地安慰她,“你硬是想多了!你书读得高,长得又乖,说话又好听,啷个找不到好工作嘛!”
她又叹了口气,“工作倒是能找到...就是找到满意的难啊......”
顿了一下,她又说,“......其实,我爸妈在老家已经给我安排好工作了......
而且吧,我也没有特别不喜欢那份工作......”
我听了有点儿不理解,“那...还有啥好扯的喃?”
她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又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可...可我就是不想回去...我想留在这里啊......
但在大城市,家里没点关系,理想的工作哪有那么好找......”
她停了几秒,突然问我,“王尚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
我想了一哈哈,老老实实地说:“要是我的话......
我大概会选留下吧......”
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扬起来了,“为什么?你也希望我留下吗?”
我被她问得心头一慌,只能嘿嘿干笑两声:“莫得莫得......
我只是觉得,就算很难也应该选择自己想要的,而不是选轻松的。”我突然说了一句很正经的话。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声音突然变得亮堂起来,“你说得对!”
后来,刘姗硬是留下来咯。
两个月过后,也搞定了一份还算过得去的工作。
要是没得那个天打五雷轰、挨千刀的畜生的话......
她的明天,一定会星星一样亮堂......
我永远记得那天凌晨,我妈打来电话,带着哭腔,“王尚...你快点滚回来!刘姗她...她......”
等我火燎屁股一样冲回公寓楼下,发现公寓门口围了一堆人,还停了一辆警车......
人群分开一条缝,我妈坐在轮椅上,哭得死去活来,一个警察陪着她......
我心子猛地一沉!
只听我妈撕心裂肺地喊,“天老爷啊!是哪个畜牲闯进我姗姗屋里,把她给糟蹋了啊!我可怜的姗姗啊......”
警察那边...很快就查到那个该千刀万剐的龟儿子是哪个......
但那个砍脑壳还在逃...暂时还没抓到......
刘姗在那之后状态差得很,一直住在医院里头, 身体倒没得啥子大毛病,就是心里头那个疙瘩打不开......
那几天,我都会推起我妈去医院看她。
怪事,她好像不太想见我, 所以多数时候是我妈在病房里头陪她、开导她。
后来,刘姗的爸妈从老家赶过来了,打定主意要带她回去。
其实我心头觉得这是件好事,离开这个伤心地,时间慢慢磨, 她兴许就想通了。
那天,她就要走了。
我妈急慌慌地催我,“尚娃儿! 快点儿去!送送人家刘姗!再啷个说也最后见一面!”
我推起我妈的轮椅走进电梯,按了1楼的按钮。
电梯门慢慢悠悠地关上了。
就在两扇铁门快要咬死那一刻!
电梯猛地一个趔趄!灯管也跟着鬼眨眼!
“糟了!” 我心口子一紧, 脑壳嗡的一声意识到不妙, 伸手就想按开门键!
但晚了,电梯已经开始打哆嗦往下走, 轰隆一声闷响!
紧接着——
啪!轿厢里的灯彻底全灭了!
一片黢麻黑漆黑!
只剩下角落里那个鬼火闪的微光,幽幽地照着两张惊恐的脸!
“啊——!”我妈吓得一声尖叫,手爪子死死箍轮椅扶手!
紧倒着,电梯先是“哐嘡”往下一栽,一阵失重,然后就是一阵要命的摇晃和“嘎吱——嘎吱——” 的怪响。
活像钢丝绳在要断球不断!轿厢硬生生卡在了两层楼中间!
“搞锤子啊!这背时电梯又发疯喽!” 我心子都攥成坨坨,扑去按警铃、按紧急呼叫。
狗日的按钮按下去像死在棉花上,屁反应没得!
我妈脸寡白,声音打颤,“尚...尚娃儿...电梯...啷个抖得恁凶喃......”
“莫怕莫怕!老子马上打电话喊人来!”我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亮得刺眼睛......
我妈的气息越来越急,脸色难看得像土,“尚娃儿...我...心头堵得像压了磨盘...喘...喘不过气喽......”
她那腿本就不行,高血压又凶,加上以前地震留下的恐惧,现在怕得浑身像筛糠发抖。
我刚要凑过去安慰她......
“轰——哐嘡!” 电梯猛地栽了半层楼都不止!
金属皮撕开一样爆响!
哐嘡!!!整个铁箱子像挨了一闷棍,剧烈震动,接着就开始倾斜!
就这一哈儿,我妈的轮椅本来锁就没卡死,加上她骇得想抓又使不上劲,整个人像个被甩的沙袋轰隆从轮椅里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