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转角处,楼下就突兀地传来几声陶瓷碗被打碎的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净空和尚标志性的大嗓门。
“没毒是吧?来,给爷爷吃下去,老金帮我按着他!”
崔篱脸色微变,加快脚步走了下去。
只见地上一片狼藉,四处散落着陶瓷碗的碎片,细长的面条如乱麻般洒了一地,红彤彤的番茄片和嫩黄的荷包蛋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令人食欲大开的浓郁香味。
净空和尚背对着崔篱,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用力捏着老板的下巴,作势要将面条往他的嘴里送。
而一旁的金老头则紧紧扭着老板的肩膀,用力将其按在地上。
老板满脸涨得通红,牙关紧咬,拼命扭动脖子挣扎着,双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索着碎片,试图重创两人。
然而奇怪的是,他的手指头每一次快要碰到陶瓷碎片的时候,那块碎片就会离他更远一点,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鬼手在故意戏弄着自己。
随着天色渐亮,民宿外面零星的路过几个行人,不料他们却仿佛没看到粥粉面店里面发生的恶性事件,这让老板冰凉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灰袍脸色难看地坐在凳子上,并没有打算出手帮任何一方的意思,身上的驱鬼石红光闪个不停,昭示着周围正有一个看不见的鬼物出没。
至于是谁的鬼,他用脚趾头都能算到。
“和尚,你就别吓唬他了,我才不信你会真的杀人。”
崔篱上半身倚在木质扶梯上,手指头勾着装有账本的透明塑料袋,一左一右地转着圈儿。
几人欣喜地扭过头来,目光停留在崔篱手中的账本上,异口同声。
“到手了?!”
地上的男人顿时面露狰狞,要不是身体被金老头按着,恐怕早就扑上去跟崔篱拼命了。
他语速极快仿若连珠弹,声音带着浓浓的急切:
“把账本还给我!你们难道不怕遭受巫师协会的报复吗!你们就不为家人着想吗!”
净空摊手,“哦无所谓,贫僧四大皆空,并不打算还俗娶妻生子。”
男人顿觉一拳打到棉花上,又把阴恻恻的目光移到金老头身上。
金老头还在心里琢磨净空这把年纪,就算给他几个老婆,播下的种子还能发芽长出小娃娃吗?
见男人盯着自己,他嗤笑一声,忽的拔剑出鞘,爱怜的抚摸着光滑的剑身,似炫耀又似告白:
“作为一个专情的男人,剑即是老婆,老婆即是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尸阴门想杀我老婆,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男人:“……”
玛德神经病!
接连吃瘪,男人只好咬牙把阴沉目光移到崔篱身上,威胁道:
“那你呢?你难道不为你爸妈想想吗!”
崔篱双手抱胸,“桂城崔家,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本人崔瑶瑶!有本事你们就去报复!”
男人愤怒的表情一怔。
不是,你这么屌,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崔篱眉梢染上戏谑之色,“比起账本,难道你不该问一声你老婆的死活吗?”
男人眸色一暗,似乎是没想到崔篱会问这个,一时有些失魂地望了望崔篱身后的楼梯。
崔篱厌恶地看了男人一眼,不再分出多余的心神关注他,转而看向卷帘门附近空无一人的某张桌子。
“冲天辫,做的好,这两个人交给你们了,不要让他们跟外面联系,至少在火车发车前不可以。”
“是!主银放心!”冲天辫拍着胸脯从桌子上现形,一张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
“鬼!”男人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再也顾不上崔篱几人,拔腿就往楼上冲。
崔篱也不拦着,任由他从自己身旁擦身而过,心里默念着。
3,2,1……
“啊——楼上更多鬼啊!!!”
男人凄厉的声音骤然从二楼传来,紧接着被三个纸人拉入禁制,惨叫声瞬间被隔绝。
金老头拿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征询崔篱的意见:
“还有20分钟,火车就发车了,我们是买下一趟的票吗?”
崔篱没有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净空和尚。
“老和尚,僵尸的事情解决了,你有什么打算?”
净空正在清点包裹内的盘缠,闻言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
“我就不跟你们一路了,先回一趟大佛寺,报备一下这边的情况,看看能不能为围剿巫师协会出点力。”
既然人家有安排,崔篱也不再说什么。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偷偷瞄了一眼净空的包裹,里面除了一套换洗的衣服,还有几张皱巴巴的一元、五元的票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大佛寺离桑西那么远,净空不会想着走回去吧!
崔篱抿了抿嘴,她好像记得那家羊肉汤馆附近有个自动取款机。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那就在这儿散伙吧,獒犬还在镇口等着呢,老和尚再见。”
“再见。”
净空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目送崔篱几人离开,随后回到厨房转了一圈,再出来时包裹明显变得鼓了许多。
冲天辫坐在门口,听到动静回过头,猩红的眼珠直直地盯着他。
净空先是来到收银台,放下了两张零钱,随后在路过冲天辫的时候俯下身来,握住她的小手,把几粒圆滚滚的东西放到她手中。
“小丫头再见。”
净空慈祥地笑了笑,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冲天辫神色未明地收回目光,缓缓摊开手心,僵硬的纸人脸霍然动容。
是……好吃的冰糖耶!
“谢谢,爷爷再见。”
她低声念道,只捡出最小的一颗冰糖用鬼力催化放入口中,剩下的几颗则被她小心翼翼地拿纸巾包了起来,准备留给楼上的小伙伴吃。
呼呼呼——
一道黑色的残影在错落有致的屋顶上奔跑跳跃,屋顶的瓦片发出咔嚓的破碎声,正在阳台晒衣服的小媳妇愕然抬头望向对面的屋顶,一把抓住旁边的婆婆。
“妈!快看!有一头猪在屋顶上跑过去!”
婆婆被她抓得手臂一疼,闻言不耐烦地看了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由老脸一横。
“我看你是没睡醒,是不是又想偷懒不干活!”
找到了!
獒犬目光如炬,闻着味儿终于在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了净空的踪影,纵身一跃便落到了净空的身前,张嘴就甩下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袋子。
“獒犬?”净空有点懵。
“我主子给你的!”獒犬抬起爪子点了点,示意净空收起来。
净空一头雾水,但还是依言照做,下一秒猛地扎紧袋子,紧张地左右四顾。
“卧槽你主子抢银行了?!”
“我主子是那种人吗?”獒犬翻了个白眼,“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噢是茶叶蛋。”
净空还在震惊崔篱的大手笔,说起来,大佛寺的厢房也有点年久失修了,僧人的冬衣鞋袜也该置办新的了……
“给我装袋子里,我路上吃。”
见净空不上道,獒犬不悦地拍了拍他的腿,什么人啊,大老远赶过来连口吃的都没有。
净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整袋茶叶蛋都递了过去,没办法,对方的主子给的实在太多了,他但凡留一个茶叶蛋都怕被獒犬在背后骂他抠门。
獒犬满意地咬住袋子,“这还差不多,拜拜~”
茶叶蛋到手,獒犬一秒都不愿对着净空这张皱巴巴的菊花脸,飞身上屋又是一阵风驰电掣。
只留下净空抱着几万大钞在风中凌乱。
阳台上,小媳妇红着眼圈继续晒衣服,时不时还扫一眼对面的屋顶。
忽然,她的瞳孔一缩,丢下洗干净的衣服往屋子里面狂奔。
“妈!真的有一头黑猪在屋顶上跑!”
“歪,120吗?对,我怀疑我儿媳妇得了失心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