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他自己都不记得给了阮家多少东西。
他曾以为只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既然能帮助阮家解决困难,给也就给了,并没有什么。
毕竟周文他是亲自养在家里的,给予这个孩子的东西,虽然不是物质上的,却比给阮家的更宝贵。
两家他都不想亏待,全都是拿真心报恩。
没想到一开始他的真心就被人算计在内了。
把皱巴的不成样子的纸丢在茶几上,周老爷子想站起来去外面抽根烟反思检讨下自己的愚蠢。
刚起身就觉得头有些晕,一个踉跄坐了下去。
他这样把周文人吓得不轻,大跨步过去一把扶住人,急切地问:
“周爷爷您没事吧?”
周老爷子身体一直都很好,很硬朗,平时连个头晕眼花都很少,这明显是被打击到了。
这么好的人被那样奸诈的人欺骗,怎么可能不心寒,周文眼角沁出泪光,看着这样的老爷子心疼不已。
“我,我没事,就是起得急,有些晕,别担心。”
周老爷子坐下缓了缓才慢慢睁开眼睛,“年纪大了,真的是不中用了。”
一语双关,说的是自己的身体,也有看人的眼光。
周文默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爷子,因为他知道,出自最大受害人口中的安慰,对老爷子来说就像是鞭笞。
“这是怎么了?”
周父估摸着该说的都说了于是带着周母回来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自己老爹一脸虚弱的被周文扶着歪坐在沙发上,吓得他魂都快飞了。
着急忙慌的跑过去,急得不得了,“爸,您哪里不舒服,我这就送您去医院。”
周老爷子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好像自己马上就要挂了似的,一把甩开他的手。
“别跟着瞎着急,我什么事都没有。”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因为力度太大,又有点晕了。
他一皱眉,周父就知道这是真不舒服了,哪里还肯再听老父亲说什么,强硬的把人送去了医院。
一通检查下来,医生把周父叫了过去,“老首长身体还算可以,各项指标都算正常,应该是突然着急才会有晕眩的症状。
虽然不严重,但是你们也该多注意了,老人家的身体都经不起折腾,不好好保养很快就会垮的。”
周父听得直点头,心里翻来覆去把阮家人狠狠地骂了一顿。
出了医生办公室,就给周逸尘打去了个电话,告诉他老爷子进了医院的事,但没要求他赶到医院来。
“姓阮的那一家子,能严惩的一个都不要放过,你帮忙督促着公安那边快点结案,把这些害人精赶紧弄走!”
电话那头,周逸尘压下心中的担忧,一个字都没有多说,只重重地“嗯”了一声。
楚歆就坐在他旁边的桌子前,懒散的帮楚云庭看周文整理的走访报告,那电话的声音有点大,她又耳朵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要不咱摸到医院去把阮老头嘎了?”
她说着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看起来瘦瘦弱弱的,皮肤白嫩的就好像是没吃过一点苦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偏偏用清亮有力的声音说出最不符合她形象的话。
周逸尘现在对这个动不动就杀人的小姑娘接受度很高,闻言还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头道:
“不行,他虽然作恶,但有法律可以制裁,而且他现在已经落网了,不值当咱们再做极端的事。”
楚歆不置可否,她就是口随心动,成不成的当事人亲孙子都不赞成,她这个连未来孙媳妇身份都还没确定下来的人就更没有坚持的必要了。
“不过,可以去收点利息,现在就去,晚了人就被公安带走了。”
周逸尘突然冷不丁改了口,楚歆一喜,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走,这个我最在行!”
刚刚还在她手里的报告也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合了起来。
尽管非常怀疑楚歆是想找个理由逃避工作,周逸尘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没关系,晚点的时候他再看一遍就好了。
……
两人到了医院,不曾想最先见到的不是阮老头,而是高子游。
和周逸尘打的那一架他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右手一直钝痛便不得不来医院看看。
好巧不巧的,他举着骨裂的右手刚从治疗室出来,就碰上了楚歆和周逸尘。
楚歆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那两根短了一大截手指,平时他都是戴着手套的,难得能这样一睹其貌,她灼灼的目光刺痛了高子游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
随即仇恨的目光直盯向始作俑者周逸尘。
而周逸尘看着他的手,不由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往。
他和高子游之间的不对付在他们刚入伍没多久就开始了。
那个时候他们二人同作为军人家庭的优秀子弟,在部队里的表现都非常出色。
相比于低调谦逊的周逸尘,高子游是极为高调且桀骜不驯的。
再加上两人家里的长辈正好分别坐镇京都和宁市,一南一北,他们二人自然而然就常被人拿来对比,并戏称“北潜龙南惊鸿”。
他们两个人新兵时期不同属一个班,彼此都是只知道其人,没有正式有过交集。
因为同属于特殊条件兵种,他们在新兵连做侦察兵的训练时间比普通兵种长,在入伍六个月后才被重新分配到特殊任务单位——正常编制侦察班。
这次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也是从那时起,两个人开始了互别苗头,大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意思。
尤其是高子游,哪怕是周逸尘比他跑得快一秒,他都会有种被比下去的危机感,并且一定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当然这种态度不仅仅是对比他强的,比他弱的人他更看不上。
那个时候的周逸尘还很年轻,同样是部队大院里出来的,自然看不惯高子游事事抢第一的作风。
他家教再好,也只能做到不特意显摆,绝经不起挑衅。
高子游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到他头上,两人总有动手的时候,那时的周逸尘犟起来是一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情愿和高子游一块关禁闭也不让他得意。
他们是优秀不假,同样也是刺头。
让当时作为他们两个班长的苏子航头疼不已。
一个正常编制侦察班里是十二个人,最令他为难的就是他们俩,幸好周逸尘能沟通,只要管教合理他就会服从,才让这个普通家庭出来的兵没有太难做。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三年,除了高子游让人摸不准外,大家都是拿命共进退的交情,早就亲如兄弟,周逸尘的军旅生涯自认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偏偏就是这个人,成了他们最大的意外。
每过一两年,正常编制侦察班都会有一次特训,为的就是进入敌后侦察的特殊任务小组,这个组会筛掉一大部分参加特训的人,最后只留七八个人成一队。
多执行一些秘密侦察、渗透破坏等隐蔽任务。
能留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从报名那一刻起,他们整个组都成了竞争关系,这在部队里也很常见,并没有什么,大家只要尽力就好。
没想到就是这次特训选拔出了事,让周逸尘彻底和高子游结下死梁子,他们的班长苏子航也断了一条腿不得不退伍。
每当想到这些过往,周逸尘都痛心惋惜,而高子游则是情绪飙到能杀人。
就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