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回答我嘛。”
李北玄眨巴着眼睛,恶意卖萌。
而赢高治被他这副姿态恶心的够呛,连忙离他远了一点。
但他晚饭吃的挺爽,心情也不错,想了想后,倒也认真的回答了李北玄这个问题:“本王毕竟是皇子、亲王,身家自然不低,在京时,若是有人想请本王吃饭、喝茶,赏花,身家最低不能低于二品官,五等爵,而只办一场席面的价格……约莫五百两左右?”
说罢,赢高治眨了眨眼,也学着李北玄的样子:“五百两,给钱!”
“哈哈哈哈……”
李北玄干笑一声,有些奇异的看了赢高治一眼。
这货,原本是个标准的正剧人物来着。
举止讲章法、说话重规矩。
结果跟他混了还没一个月,怎么也开始讲段子了?
他的传染性这么强的吗?
这边,李北玄低着头有点怀疑人生。
而另一边,赢高治反而觉得这问题还挺有意思的。
继续认真算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但也得看用途,要是请本王出面,那就是五百两,但要是想扇本王一巴掌,至少得五千两才行。”
李北玄:“……那你这脸还挺金贵。”
“那当然。”
赢高治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而李北玄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你想干嘛?”
赢高治后退两步。
而李北玄抬起头,冲他呵呵一乐:“您多虑了殿下,我没钱扇你,但我突然有个想法,你有没有想过,让城中富户……”
“没有!”
赢高治大惊失色,恨不得掉头就跑。
李北玄什么意思?让城里富户来帮他筹钱?
这不行,绝对不行!
他脸本来就没好,要是……
不对!
不管好没好,都不能这么做!
赢高治恶狠狠地瞪了李北玄一眼,掉头就要走。
李北玄赶紧拦住他,解释道:“嗐,我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吗?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让城中富户来署衙,咱们请富户们吃顿饭?”
“……”
听到这话,赢高治愣了一下,随后狐疑的反问道:“吃饭?”
“对。”
李北玄点点头:“就是我们请吃饭,他们掏钱的那种……”
“……你这不是勒索吗?”
赢高治顿时一脸无语的看了李北玄一眼。
他刚刚愿意拿票子给他,也是半开玩笑性质的,反正他堂堂一个晋王,缺那一百两银?
跟李北玄逗闷子而已。
难道李北玄看他给钱痛快,还真以为别人也能跟他玩儿诡辩这一套啊?
“李兄,你真天真。”
赢高治呵呵的说道。
李北玄听他这语气,顿时不乐了。
“我天真?你可别瞧不起人,我跟你说,这不是勒索,这是政治美学!”
“嗯?”
赢高治皱了皱眉,一脸“你这又整哪门子的幺蛾子”的神情。
你这玩意儿还政治?
还美学?
就这一套,在私塾启蒙班都玩不转吧!
赢高治顿时一脸不以为然。
然而李北玄却是越说越认真,搓了搓手,一副要搞事情的架势
“殿下,你想啊,这年头,谁最怕被盯上?不是当官的,也不是我们这种钦差,而是地方豪绅!”
“他们怕什么?怕惹事、怕担责、怕舆论……最怕的,就是被人揪出来说他们袖手旁观、苛粮不济、富而不仁!”
“我们请他们来吃饭,不是要他们掏银子办酒席,是请他们上席,但席间呢,我们让百姓代表也在,让县中德高望重的老绅老儒也在,再安排几个灾民现身说法,讲讲自己家断粮断炊、孩子饿死娘死的惨事……”
“然后再问他们,诸位乡绅,眼下潞川百姓苦成这样,你们能不能帮帮忙?”
“你信不信,到时候,哪怕他们不愿,也得硬着头皮掏点,不掏钱的,第二天全县人都知道谁最凉薄,掏得少的,也得被横眉冷对,只有掏得又快又多的,才可能德望再重、名声更扬。”
听到这话,赢高治沉默了片刻。
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你这玩意儿,说白了,不就是道德绑架吗?”
然而,李北玄倒是一点不脸红。
甚至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回道:“对啊,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这已经是很温和的了。”
“我们又不能抢、不能逼,连脸色都不能给人看,那怎么办?总不能让老百姓就这么等死吧?我这法子至少还给人面子,还讲个体面,不是么?”
赢高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没听明白李北玄的意思,也不是非要跟他抬杠。
只是,这事儿……真没那么简单。
他低着头,盯着地面出神,脑海里却翻着这些天来看到的潞川各处惨状,还有衙门呈上来的粮仓数据、民户存粮估测、豪绅名单……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
李北玄那一套,确实有可能奏效。
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让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质问、被烘托、被情绪裹挟,是能让一些人自觉把银子拿出来的。
但问题是,这只能对付那种要脸的富户。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乎名声。
尤其是潞川这样的地方,本就偏僻闭塞,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不少家族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几代人,根深蒂固,根本不怕外来者施压。
哪怕你钦差来了又怎样?
过段时间风头一过,他们该如何还如何。
更别提如今灾情严重,地主家也不见得还有多少余粮。
李北玄的饭局,如果真能逼出粮食,那自然是好。
但万一真有人咬死了不逃呢?
咬着牙说自己家也苦,也穷,也没余粮。
那时候怎么办?
总不能当众翻脸、当场打人吧?
那就不是“美学”了,那是“劫掠”了。
更别提,地主家的粮可不仅仅是拿来吃的。
那还是他们来年春耕的种子,是防着更严重天灾的口粮,是压箱底的命根子。
从年头撑到年尾,要过年,要种地,要付佃户,要应对各种苛捐杂税。
就算有余粮,他们也不会轻易动。
更别说大方拿出来给别人吃。
尤其是那些他们根本不认识的灾民。
赢高治眨了眨眼,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万一……本王说万一,他们没有道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