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傅西城的大脑一片空白。关于西西为何会“死而复生”、为何出现在Y国的所有惊疑和谜团，都像被狂喜的飓风瞬间吹散。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小身影！
他只想用尽全身力气把她狠狠揉进怀里，嵌入骨血，确认这不再是午夜梦回的幻影！
“西西——！”
傅西城已如离弦之箭，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小女孩面前。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任何姿态，双膝重重砸在地毯上，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渴望和不容抗拒的力量，伸开双臂就要将孩子揽入怀中！
然而——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小小肩膀的前一瞬，小女孩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向后弹开，迅捷得令人心碎。
她整个人缩到了赫连玥身后，小手死死攥住赫连玥旗袍的下摆，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藏了起来。
只露出一双眼睛，不再是记忆中孺慕的眼眸，而是盛满了惊恐、陌生与冰冷的抗拒，如同淬了寒冰的箭矢，狠狠钉在傅西城的心口！
“呃！”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攥紧、撕裂！
傅西城伸出的双臂僵在半空，怀抱空空荡荡，只有冰冷的空气灌入。
那尖锐的排斥感，比世间任何利刃都要锋利，精准地刺穿了他刚刚因狂喜而滚烫的心脏，留下一个冰冷刺痛的窟窿。
他的脸色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记忆如潮水倒灌。
那个软糯的、总是用亮晶晶大眼睛追逐着他的小身影，那个看到他就会眉眼弯弯、用甜糯嗓音小声喊着“爸爸”的西西……
她曾经那么依恋他的怀抱，那么渴望他的亲近！
可现在……她排斥他！
这个残酷的认知像淬毒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痛得他几乎窒息。
是他！
是他亲手弄丢了女儿的信任和爱！
是他活该承受这剜心之痛！
傅西城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强压下喉咙涌上的腥甜和眼底翻涌的热意。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收回那悬在半空、渴望到发颤的手臂。
哪怕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去拥抱她，他也不能再吓到她。
他单膝跪地的姿势未曾改变，只是将身体放得更低，试图与藏在赫连玥身后的小小身影平视。
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却带着极力压抑的哽咽和沙哑：“西西……爸爸知道，你恨爸爸。”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刺，刮过他的喉咙，“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不好，爸爸瞎了眼，错信了程沐烟和程若棠，让我的西西……和妈妈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么多苦……”
巨大的自责和悔恨几乎将他淹没。
“都是爸爸的错……你恨爸爸，讨厌爸爸，都是应该的。爸爸……不敢求你原谅。”
他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眼中是卑微到尘埃里的恳求，“但是西西，妈妈……妈妈她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想得心都碎了……爸爸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西西的恨意让他心如刀绞，可这是他咎由自取。
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在他眼前，哪怕要他跪着爬着，用余生去赎罪，他也甘之如饴！
眼下，让她们母女团聚，是比他的痛苦和悔恨更重要百倍千倍的事情！
傅西城再次，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近乎献祭般的虔诚和紧张。
他想，西西可以恨他入骨，但她对晚晚的爱，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
她一定……一定也疯狂地思念着妈妈！
然而——
预想中因“妈妈”而触动的柔软并未出现。
听到“晚晚”、“妈妈”的字眼，那双藏在赫连玥身后的眼睛里，依旧只有一片冰封的茫然和漠然。
没有一丝涟漪，没有半分动容。
她只是更紧地往赫连玥身上贴了贴，小脸几乎埋进那藕荷色的旗袍里，对“傅西城”和“晚晚”这两个名字，表现出同等的、令人心寒的陌生感。
不对！
一股冰冷的寒意猛地窜上傅西城的脊椎！
西西可以恨他，可以怨他，但绝不可能对晚晚——她最爱的妈妈——如此无动于衷！
除非……
除非她根本不是西西？！
这个可怕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死死摁住。
怎么可能？！
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就在这时，赫连玥敏锐地感受到了怀中孩子的恐惧。
她立刻优雅地蹲下身，将小女孩更紧密地护在怀里，形成一个保护性的姿态。
小女孩也极其依赖地环抱住赫连玥的腰，小脸深深埋在她颈窝，闷闷地、清晰地喊了一声：“妈妈……”
“妈妈”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在傅西城耳边炸响！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剧烈地收缩着，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这声称呼抽走了所有力气。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难道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幻觉？！
“傅先生，实在抱歉。”
赫连玥轻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发，安抚着她的后背，抬头对傅西城露出一个饱含歉意却无懈可击的微笑，“若若这孩子……太认生了。”
她微微偏头，示意旁边的保姆上前，“带若若小姐回房间休息吧，给她拿些点心。”
保姆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哄着，将依旧不愿抬头、紧紧抓着赫连玥衣角的小女孩带离了客厅。
傅西城僵在原地，如同石化，没有出声阻拦。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巨大的落差，需要理清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无数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两人重新在沙发上落座。
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傅西城眉头深锁，眼底翻涌着惊疑、痛苦和不甘，正在极力梳理这团乱麻。
赫连玥却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姿态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目光落在傅西城失魂落魄的脸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和探究：“傅先生。”
她放下茶杯，瓷器发出清脆的轻响，“恕我冒昧……若若她，长得很像你……失去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