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人倒是有点能耐,居然能活到现在。”闲话之余,谢翀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能在京城这地界活到现在,没有一点能耐是不可能的。
崔六娘给他端来果子,语气幽幽,“你难道没看到他们身上的毒疮吗?
还是吃人了!”
“……”谢翀一阵恶寒。
谢云霆也惊愕挑眉,“这……他们原来说的不容易,就是这种不容易……”
早知道在难民营就该当不认识他们。
“这么说,他们岂不是活不了多久了?”谢翀咬了一口脆李子,眉头微蹙。
“谁说不是呢。”崔六娘认真的点头。
“所以在萦萦生孩子之前不能告诉她,我们遇见了柳家人,我怕她多少会难过。”
不然她何必要隐瞒。
那确实。
谢翀郑重其事的点头。
“也不知道在萦萦生产前,咱们能不能把纯阳子给找出来。”
“事在人为,顺其自然。”崔六娘就说了这么一句。
这还有小半年才生呢。
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有可能的。
“云澜怎么还没给我们送信?”谢云霆喝了口水,坐下来吃果子。
崔六娘和谢翀同时皱眉。
次日。
城里废墟清理得差不多了,住在难民营的百姓陆续归家。
家没毁的,就住自己家里,家被毁的,就抽签,捡现成的屋子居住。
留了一部分驻军在京城,谢翀他们也启程了,继续北上。
激动地准备搬回家的柳家众人傻眼了,看着眼前被夷为平地的柳家宅院,他们直接愣住。
这,怎么可能是柳家?
柳涛是柳家老二,本来他大哥在半年前死了,柳家便由他来接手。
他想着昨日得了谢翀的允诺后,回难民营时,柳家众人那欣喜的神情。
再一看今日宛如废墟一般的柳家,他顿时眼前一阵眩晕。
“老二,这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谢将军答应了的吗?”
昨日柳家的宅院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夕之间,就变成废墟了。
“我,我不知道啊。”柳涛懵了。
家人责怪的眼神看来,他咽了咽唾沫。
“我……我去找谢将军问问,其中定有什么误会。”
他转身就朝城外奔去。
柳家众人面面相觑。
城外人去楼空,柳涛打听了许久才得到谢翀他们的消息。
“什么!他们走了!”
巡逻的将士点头,下巴努了努,“是啊!将军他们还要北上,天不亮就出发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走了呢。”柳涛心都凉了一截,面色恍惚。
他还说等回了家,请他们一家上门做客的。
到时候城里人都知道他跟谢将军一家关系匪浅,那之后行事,不就简单多了吗。
柳涛想了想,还是觉得其中有误会,又赶紧去找负责分配房舍的官员,想问清楚柳家到底怎么回事。
“柳家?哦,将军大人特意嘱咐过,把柳家的地基留给你们。
怎么,你们没拿到吗?”负责的小吏态度端正,不卑不亢,但其实早就接到了谢云霆的吩咐,让好好磨一磨柳家人。
“什么地基?我要的是宅子,宅子!”柳涛闻言,气的不轻,暴跳如雷。
总不能是昨天谢翀听错了吧。
小吏挑眉,不以为然道,“嘿,你这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你看看别人分的地,再看看你柳家的地,别不知足啊,赶紧走,别耽误我干活儿。”
事到如今,柳涛总算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谢翀给坑了。
他就是故意的。
一时气急,柳涛怒火攻心,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路边。
月城。
季殷得空,来找柳萦萦玩儿。
沐烟也在,正跟顾明舒学绣虎头帽,一板一眼,格外认真,就是绣出来的东西让顾明舒有点扣头皮。
这也不知道是虎还是猫,反正挺……奇特的。
“见过公主!”沐烟见季殷到来,急忙起身见礼。
“沐烟姐姐,你就别客气了,叫我阿殷吧。
你看大嫂二嫂她们都习惯了。”季殷穿着一身白色衣袍,气质相较一年前,已经沉稳不少,眉眼颇具英气。
她一把就将沐烟给拉了起来。
顾明舒放下针线,给她倒茶,笑盈盈解释,“那是谁说要按照神王谷的辈分来啊。”
如此,她就是季殷的师姐。
季殷灵动一笑,接过茶水,又去旁边摇篮看睡着的绵绵。
柳萦萦理了理衣裙,微微一笑,“阿殷,你最近可是难得有空来一次啊。”
季殷摆摆手,又恢复了活泼的姿态,“哎呀,最近府中可忙了。
我今日也是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
她爹总是压着她干活儿,学习各种君君臣臣的大道理,还要处理奏章。
她眼睛都快看花了。
柳萦萦勾唇,喝了口水润喉,“那你跑这儿来,岂不是很快就会被抓回去。”
这里距离王府,就一条街而已。
“那就不知道了。”
就看她爹会不会大发慈悲了。
季殷摊手,一屁股坐下,表情灵动异常。
“对了,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新都选好了?”柳萦萦猜测道。
季殷眼眸轻转,微微咧嘴,“师姐,你真聪明。”
“灵襄子师叔忙活这么久,可算是把新都位置选好了。
就在广平城!”
“广平?这是个好地方啊。”顾明舒现在学的东西多,涉猎颇广,对广平城也算了解。
先先皇的封地,就是在广平城。
青山绿水,百草丰茂,地大物博,好地方。
季殷点头,态度熟络的说道,“不过咱们现在也不会搬过去。
得等处理好邪教那头的事情后才动工。”
“正常。”顾明舒拿起针线,慢悠悠的绣着。
“万一邪教知道我们要去广平城,毁了广平城怎么办。”
听闻广平城现在保存完好,房舍什么的都没怎么坍塌。
“可我在月城都住习惯了。”柳萦萦轻抚圆润腹部,莞尔轻笑。
月城也住了快一年,各种地方都熟悉了。
让她搬家,估计还有点舍不得。
“嗨!那有什么。”季殷嗔了她一眼,“师姐,广平城可热闹了,哪里像月城。
你一定会喜欢的。”
柳萦萦挑眉,好奇的询问,“阿殷去过广平城?”
季殷点头,声音清亮的说道,“当然去过了,我母妃……”
“噗——”
“阿殷!”
“公主!!”
是夜。
月明星稀。
营地里一片寂静。
木炭偶尔炸响,巡逻的将士们换了岗,准备回去睡觉。
不知为何。
谢瑜今夜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打滚。
等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一个噩梦惊醒。
军队马上就到边境了,晋国收复在望。
可在她的梦中,边境上游荡着许许多多,压根数不清的毒人。
他们跟怪物不一样,浑身都是毒疮,靠吃毒草生活,战力凶猛。
他们好像是为了对付军队而生,蛰伏在边境,等军队靠近,就开始搞偷袭。
他们也不杀人,只是不停伤人。
重点是他们伤人的东西很恶心,居然用自己的粪水和粪球……
军中没有那么多的药材,将士们接触到粪水的地方在短时间内就快速化脓,甚至骨头都腐朽了。
谢瑜看到毒人肆虐,没用多久就害死了一半的将士们,画面可谓恐怖。
就连龙婧和她爹都受到了影响。
不可以。
边境……
她们距离边境就还有两日的路程。
惠州,是最后一城了。
边境荒芜,那些毒人好像不是晋国的百姓。
惠州往上,是琅冀国。
一个中等国家。
那些毒人应该是琅冀国的百姓吧。
次日。
谢瑜一大早起来,就把此事告诉给了家里人。
“噗——”谢云荆一口茶水有一大半喷洒在谢云霆脸上,呛得激烈咳嗽起来。
谢云霆抹了把脸,皮笑肉不笑的站起来,摁着这小子就开始往他身上揍。
“你小子……”
公报私仇是不是。
“哎哟,大哥,我没有啊……咳咳……”
谢云荆嗷嗷叫,身形跟泥鳅似的溜开,转身躲在崔六娘后面去,一边咳一边求饶,“对不起嘛,我只是被妹妹说的话给震惊到了!”
太恶心了。
居然用这等阴招。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阴招,对他这个洁癖大王来讲,确实有用。
别说退避三舍,退避九舍都有可能。
谢云霆大冤种似的睨了他一眼,气势逼人,“你给我过来!”
他怎么不往右边爹那儿喷呢。
说到底就是找软柿子捏。
可恶。
崔六娘没眼看,转头去问谢瑜,握住她的小手,“瑜儿,你还梦见了什么没有?”
昨夜她没在空间休息,都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异常。
谢瑜摇头,小手撑着脑袋,“没有了,娘。
我想,这应该是邪教最后的手段了。”
但可比之前的其他招式有用多了。
“好了,你们俩!”谢翀看向自家两个逆子,一个都当爹了,还童心未泯,另一个也是贱兮兮的,他真是不想承认这是他儿子。
“快过来坐下说正事!”
还是赶紧商量一下怎么解决此事吧。
他可不想被泼粪。
只是这场景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
谢云霆坐下,立马端正脸色,开始分析,“咱们距离惠州还有两日路程,找药材是来不及了。
而且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毒,研究解药也需时间。”
空间里的鬼面蜂蜂蜜有是有,可份量并不多。
因为要供云澜制作针对怪物的解药,存量已然所剩无几。
如果让阳泉关的蜂农送蜂蜜来,也不现实,距离太远了。
“要是我们放弃惠州的话……”谢云霆犹豫了一下,提出这个法子。
反正现在就剩惠州没有收复,其他国家也不会趁火打劫,缓一缓,应该能行吧。
“可早晚还是要处理的。”谢翀觉得不行。
他们都走到这里了,返程也不可能。
若交给之后的人去处理,恐怕伤亡程度更大。
既然她们都到这儿了,还是由他们来处理吧。
谢瑜考虑过许多办法,但都因为毒人数量太多,而被自己否决。
无论是用地缚术还是控水术,都有范围限制,还是会造成将士们伤亡。
崔六娘想,还算淡定的说道,“不如我们派人提前去取点儿那个……粪水回来,我看看能不能研制出解药?”
空间里有药材种子,如果能制作出解药,就让瑜儿催生一批出来。
这是最好的办法。
咦!
谢云荆搓搓胳膊。
他知道了,这不是之前他们对付谢家人的招式吗?
恶心巴拉的,他都不想去惠州了。
谢翀思索一番,“这样的话,好像也行……”
“那我们先行驻扎在此,等取到了粪水回来,再前进吧。”
谢云霆点头,“爹,我带人去吧。”
妹妹都说清楚位置了,他就带人去一趟。
谢云荆面色千变万化,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抛弃他大哥,“大哥,你一个人去行不行啊!”
谢云霆直想给这小子一个白眼,“行行行,知道你不想去,你就好好待这儿吧。”
这小子,他忘了自己小时候还拿尿兑泥巴吗?有什么好恶心的。
嘻嘻。
谢云荆一下子就开心起来。
谢云霆把手头的事情交给谢云荆后,就带着两名神王谷弟子和一队精兵,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队伍今日没有前进,将士们也不稀奇,按部就班的履行职责。
倒是龙婧,十分不解。
“师父,我们不是马上就到惠州了吗,怎么停下来了。”
营地外围,谢云荆正在巡逻,他暗戳戳斜了龙婧一眼,“我问你,你想吃屎吗?”
龙婧一愣,被他过分直白的话语惊呆了,连连摇头。
“这不就对了,我也不想。”谢云荆丢下这句模棱两可的话后,又继续往前走。
什么意思啊。
龙婧一头雾水,更加迷惑了。
“师父,你说仔细点儿,什么屎不屎啊,跟这有什么关系。”
“……”谢云荆头一次略显无语。
她听见这种事,难道不恶心吗?
空间里。
崔六娘在库房清点药材种子,谢瑜趴在溪边垂钓,顺带补个觉。
柳萦萦和顾明舒一脸沉寂的走进来,抿着嘴角,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萦萦,阿舒!”崔六娘端着药材种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眼神担忧,“昨夜你们怎么不在空间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怎么如此神态?
柳萦萦眼底泛着点点乌青,眼睛微红,鬓发凌乱,“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