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三位，圣凡冈萨距离这里足有三百英里远，荒漠里昼夜温差大，再耽误下去恐怕会遇上沙暴，我们最好现在就动身。”卡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枯瘦却有力的手指捏着那份泛黄的圣凡冈萨契约，指尖因用力而泛白，随即郑重地将契约递到强尼·布雷泽面前。
强尼伸手接过契约，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指尖窜上脊背。他动作一顿，将契约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紧贴着胸口的位置，随即抬眼看向卡特，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诧异：“我们？”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旁沉默的秦羽和另一位同伴，又落回卡特身上，“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吗？昨天晚上你和巫心魔缠斗时受了伤，现在还没恢复……”
卡特没有直接回应他的疑问，只是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墓园外的方向走去。他的黑色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步伐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走到墓园入口的老槐树下时，他突然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哨声尖锐而清亮，划破了夜的寂静，在空旷的墓园里回荡着，甚至惊飞了树梢上栖息的夜鸟。
下一秒，笼罩在墓园四周的浓白色迷雾突然剧烈涌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雾中疾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高亢而雄浑的马匹嘶吼，那声音里没有普通马的温顺，反而带着几分地狱生灵的狂野。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从迷雾中冲了出来，马鬃和马尾在奔跑中扬起，如同黑色的火焰。它四蹄踏在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最终稳稳地停在卡特身边，硕大的马眼闪烁着幽蓝色的光，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卡特的手臂。
卡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黑马的脖颈，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碰珍贵的宝物。他缓缓回过头，目光扫过强尼、秦羽和另一位同伴，原本略带疲惫的眼神此刻变得无比平静，却又透着一股决绝：“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出击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站在一旁的秦羽默默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在冷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很快又消散不见。他昨晚看得清清楚楚，卡特为了引开噬魂魔，硬生生扛下了对方的一记利爪，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即使经过简单处理，此刻也一定还在隐隐作痛。秦羽看着卡特略显佝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昨天晚上的一战，已经耗费了卡特很大一部分生命力，他此刻的坚持，哪里是“出击”，分明是拼上了自己的全部性命，只为了守护那份承载着无数人命运的契约。
夜空中，一轮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将起伏的沙丘、干枯的胡杨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色，像是给荒漠披上了一件华丽的银纱。在内华达沙漠广袤的土地上，四道人影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向东疾行，脚下的黄沙被踏得飞溅起来，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脚印。
其中两道身影最为引人注目——正是已经变身为恶灵骑士的强尼·布雷泽和卡特·史雷。强尼身下的摩托车通体燃烧着幽蓝色的地狱之火，车轮碾过沙地时，甚至将地面烤得微微发烫，留下两道冒着青烟的轨迹；而卡特的黑马也已化身恶灵坐骑，马身上缠绕着暗红色的火焰，四蹄踏过的地方，黄沙都被烧成了黑色的灰烬。两人一前一后，在地狱之火的催动下，如同两道流光，飞快地向着圣凡冈萨的方向前进，身后的风声里，仿佛还夹杂着地狱亡灵的低语。
而在两人身后的半空中，乔纳森早已变身为霹雳火紧紧跟随，另外一侧，秦羽则驾驶从奥斯本搞来的绿魔飞行器飞行。
“嗨，秦，”乔纳森的目光死死黏在秦羽脚下那架银黑相间的飞行器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语气里满是疑惑，“你这东西……怎么越看越眼熟？我肯定在哪见过类似的设计。”
秦羽嘴角已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当然眼熟了，你应该知道‘绿魔’吧？”
“绿魔？”乔纳森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瞬间被拉回两年多前的纽约——那天的新闻铺天盖地，直升机的轰鸣声在曼哈顿上空盘旋了整整一夜。那个戴着诡异南瓜头、踩着流线型飞行器的疯子，第一次出场就把华尔街搅得天翻地覆，不仅接连干掉了三个身价过亿的企业家，还在市政厅附近的爆炸案里，当场炸死了时任州议员的霍金斯。
“我记起来了！”乔纳森猛地一拍大腿，指着飞行器的推进装置，“就是这个！绿魔那架能灵活转向的飞行器，用的就是差不多的反重力引擎结构！”
秦羽笑着说：“算你眼尖。不过这架是改良版，去掉了绿魔那套麻烦的武器系统，动力核心也换成了更稳定的新能源模块——毕竟我可没兴趣像他那样，把飞行器当炸弹扔。”
乔纳森点点头，赞同了秦羽的说法。
滚烫的沙风裹挟着细沙扑面而来，秦羽眯眼望去，前方沙丘的阴影里，一座如同被岁月啃噬过的废弃城堡般的小镇静静矗立——低矮的石屋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残破的木窗棂像枯瘦的手指指向天空，连风穿过街巷的声音都带着股铁锈般的沉滞。
“滋啦——”乔纳森刚掏出手机想拍张照，屏幕瞬间变成一片雪花，紧接着彻底黑屏。他反复按了几次开机键，手机却毫无反应，只能烦躁地踹了脚旁边的石头：“该死，所有电子玩意儿都歇菜了，这地方的电磁场跟疯了似的。”
强尼也试了试身上的通讯设备，结果如出一辙。就在这时，卡特·史雷缓缓走下越野车，他身上还未完全褪去的地狱之火像残烛般明灭了几下，最后一缕橙红色的火焰顺着他的指缝消散在空气里。众人这才看清，他原本就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更像风干的树皮，眼窝深陷，连抬手的动作都带着明显的迟滞。
“接着。”卡特的声音比刚才沙哑了许多，他从腰间解下一把擦得锃亮的手铳，扔给强尼。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强尼下意识攥紧了枪身，抬头时正好对上卡特的目光——那双眼眸里没有了之前变身时的狂烈，只剩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都小心一点吧，千万别把事情给搞砸了。”卡特轻轻笑了笑，笑声像砂纸摩擦木头，“这是我最后一次变身了。把你们带到这里，我体内的能量已经耗尽。”他顿了顿，望向远处那座死寂的小镇，语气里藏着旁人读不懂的沉重，“这么多年来，我靠着残存的力量硬撑，只能再变身一次。我等了无数个日夜，等的就是今天。”
“上帝知道，我这辈子究竟犯了多少错。”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像个困在地狱之火里的囚徒，一边被火焰灼烧，一边拼命想抓住点什么来赎罪。我一直想改正自己的错误，可过去的债太重了。现在……我只希望上帝能再给我一次做人的机会，哪怕只有最后几分钟。”
说到这里，他看向强尼三人，眼神里多了几分恳求：“所以小伙子们，别让我失望。”
强尼喉咙发紧，他握着那把手铳，突然真切地感受到了“终结”两个字的重量——这不仅是卡特一个人的终结，或许也是所有被恶灵诅咒的人的宿命。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轻声说：“谢谢你，卡特。”
“不，该谢谢你们。”卡特淡然一笑，抬手压了压头上的旧皮帽，朝着三人微微颔首。就在这时，一声响亮的马匹嘶吼突然划破沙漠的寂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匹鬃毛凌乱的黑马不知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沙丘上，卡特正牵着缰绳站在马旁。
他没有回头，只是翻身上马，黑马扬起前蹄，再次嘶鸣一声。“我的时间不多了。”卡特的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一丝释然，“就算死，我也要一个人，骄傲地死在属于自己的路上。”话音未落，他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黑马载着他，朝着小镇深处那片最深的阴影里疾驰而去，扬起的沙尘很快模糊了一人一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