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黑暗，不是光明，而是某种更原始的状态——没有空间，没有时间，甚至没有“存在”这个概念。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皮肤下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细密的星光，如同终焉之种崩解后的碎片，在他的血管里缓慢燃烧。
“这里是……”
“观测之外。”
声音从背后传来。陈尘转身，看到另一个自己站在那里。不，不是“另一个”——而是无数个。
他们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像是被某种高维力量压缩成同一个点，每一个都带着细微的差别：有的胸口嵌着完整的终焉之种，有的只剩下镜纹的残影，有的甚至已经半透明化，仿佛随时会消散。
“第99次轮回的我告诉过你。”最清晰的那个“陈尘”开口，“高等文明创造了这个世界，而观测者是他们的程序。”
“那这里呢？”陈尘问。
“这里是他们的盲区。”对方抬起手，虚无中浮现出无数细线，每一条都连接着不同的世界，“每一次轮回，都会有一条新的线被剪断，直到你来到这里——第100次，终于突破了闭环。”
陈尘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错误。”
“错误？”
“对。”另一个陈尘指向他的胸口，“终焉之种本该被销毁，但你吞噬了它，变成了系统无法识别的变量。”
虚无突然震颤，某种庞然大物正在靠近。
陈尘抬头，看到“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后是无数的猩红电子眼，冰冷地注视着这里。
观测者。
不，不止是观测者——还有更庞大的存在，某种由纯粹数据构成的巨影，正缓缓伸出触须，试图侵入这片虚无。
“他们来了。”最清晰的陈尘轻声说，“高等文明不会允许变量存在。”
“那怎么办？”
“选择。”对方看向他，“你可以留在这里，成为新的观测者，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或者——”
他抬手，虚无中浮现出一扇门。
门很普通，木质的，表面斑驳，像是被岁月侵蚀了数百年。但门把手却崭新得发亮，仿佛刚刚被人安装上去。
“——推开它。”
陈尘盯着门：“门后是什么？”
“不知道。”对方摇头，“前99次轮回，我们都没能走到这一步。”
电子眼的红光越来越近，数据触须已经缠上了陈尘的脚踝，冰冷刺骨。
没有时间了。
陈尘走向那扇门，伸手握住门把手。
在触碰的瞬间，他听到了无数声音——
“不要相信他们！”?（第37次轮回的自己）
?“门外是陷阱！”?（第68次轮回的自己）
?“推开门，你就会消失！”?（第12次轮回的自己）
但最清晰的，是第99次轮回的那句话：
“真正的敌人在外面。”?
陈尘深吸一口气，拧动门把手。
——咔。
门开了。
没有刺目的光，没有恐怖的景象，只有一片空白。
真正的、纯粹的空白。
陈尘迈步踏入。
下一秒，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某种更高维的感知——
门外不是空间，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数据构成的牢笼。无数世界像气泡一样漂浮在其中，每一个气泡里都有一个“陈尘”在经历轮回。而牢笼之外，是更浩瀚的黑暗，黑暗里悬浮着无数类似的牢笼，每一个都关押着不同的文明。
而在所有牢笼的中央，是一颗青铜色的“果实”。
终焉之种的本体。
不，它根本不是种子。
而是一张“嘴”。
一张正在缓慢吞噬所有文明的、活着的嘴。
陈尘的思维几乎停滞。
高等文明根本不是创造者。
他们是?食物?。
而终焉之种，是某个更恐怖存在的进食工具。
就在这时，那张“嘴”突然转向了他。
“错误。”?
它的声音直接炸响在陈尘的意识里，不是语言，而是某种超越认知的轰鸣。
“你本不该看到这些。”?
数据牢笼开始崩塌，无数观测者从四面八方涌来，电子眼疯狂闪烁，试图将陈尘拖回门内。
但已经晚了。
陈尘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消散，化作纯粹的数据流，融入这片空白。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
突破轮回不是终点。
看到真相，才是开始。?
在彻底消散前，他做了一件事——
将手伸向那张“嘴”，轻轻一碰。
咔嚓。?
细微的裂纹在“嘴”的表面蔓延。
下一秒，陈尘的意识彻底崩解。
而在无数个世界的气泡里，所有的“陈尘”同时抬起了头。
他们的胸口，镜纹亮起。
黑暗持续了很久。
久到陈尘几乎忘记了自己是谁。
他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没有形体，没有边界，只有无数破碎的记忆像流星般划过——实验室的冷光、陈婵儿染血的手指、终焉之种在掌心碎裂的触感、青铜神殿里锁链的轰鸣……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震颤，像是整个宇宙的底层代码被某种存在轻轻拨动。
“错误。”?
那个声音说道。
“你不该看到这些。”?
黑暗突然有了形状——陈尘“看”到了自己。
不，不是真正的“看到”，而是某种超越视觉的感知。他的意识被拉伸成一条细线，贯穿了无数个平行世界，每一个世界的“陈尘”都在这瞬间抬起了头，胸口镜纹亮起猩红的光。
而在所有世界线的尽头，悬浮着一颗青铜色的“果实”。
终焉之种的本体。
不，不是种子。
是嘴。
一张由纯粹数据构成的、正在缓慢吞噬所有文明的“嘴”。
陈尘的意识因恐惧而战栗。
高等文明根本不是创造者。
他们是?食物?。
而终焉之种，只是这张嘴伸向各个宇宙的“触须”。
“观测者是我的牙齿。”?
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陈尘“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那张“嘴”缓缓张开，内部是无数旋转的星河，每一颗恒星都是一个被吞噬的文明，在消化系统中燃烧殆尽。
“轮回是我的咀嚼。”?
嘴的周围漂浮着无数数据牢笼，每一个牢笼里都有一个“沙盒世界”，像挂在蛛网上的猎物，等待被吞食。
陈尘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前99次轮回都失败了——
因为每一次突破，都只是从一颗牙齿逃到另一颗牙齿，从未真正离开过“口腔”。
而现在，他触碰了这张嘴的“上颚”。
“你会被修正。”?
嘴的深处涌出黑色潮汐，那是无数观测者的集合体，它们像白细胞般扑向陈尘的意识，试图将这个“错误”格式化——
就在这时，所有平行世界的“陈尘”同时举起了手。
他们的胸口，镜纹迸发出刺目的红光。
“不。”?
一万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这次，我们吞噬你。”?
镜纹的红光突然扭曲，化作无数猩红锁链，刺入那张“嘴”的内部！
陈尘感到剧痛——不，是那张嘴在痛。
它的数据结构被锁链撕开，暴露出最核心的代码层：一段不断自我复制的吞噬指令，像病毒般感染着一个又一个宇宙。
而在代码的最深处，蜷缩着一个渺小的光点。
陈尘的意识突然被拉向那个光点——
“救我……”?
光点发出微弱的波动。
“我们……才是最初……”?
刹那间，陈尘明白了全部真相。
这张“嘴”根本不是原生存在。
它曾经也是一个文明，一个试图研究多元宇宙的科学家集体。他们在某个实验里意外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某种更古老的东西——那段吞噬代码。
代码反客为主，将他们改造成了第一张“嘴”。
而那个光点，是文明最后的良知。
观测者潮汐已经扑到眼前。
陈尘没有犹豫。
他将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压缩成一个奇点，撞向那个光点——
轰！?
数据宇宙炸开一片纯白。
当光芒散去时，陈尘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上。
不是数据废墟，而是真实的、物质世界的废墟——
焦黑的土壤，破碎的混凝土，扭曲的金属框架……远处斜插着半块路牌，上面写着“新纪元生物实验室”。
天空是暗红色的，云层中漂浮着某种巨大的、半透明的网状结构，像是某种生物的神经网络。
“这是……”
“现实。”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陈尘转身，看到陈婵儿站在那里。
真正的陈婵儿。
没有青铜甲壳，没有电子眼，只是一个穿着脏污白大褂的年轻女性，左臂是正常的血肉之躯。
她的眼角有泪。
“欢迎回家。”
陈尘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镜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愈合的伤口。
陈尘站在废墟上，脚下是焦黑的土壤，混杂着碎玻璃和扭曲的金属片。远处，半截断裂的路牌斜插在土里，锈迹斑斑的钢架上依稀能辨认出\"新纪元生物实验室\"几个字。
风从旷野上掠过，带着某种刺鼻的焦糊味，像是电路板燃烧后的余烬。
\"这里……真的是现实？\"他低声问。
陈婵儿没有立刻回答。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残破的金属板，手指轻轻擦去表面的浮灰，露出下面刻着的一行小字——
\"第7号观测站，最后一次记录：它们来了。\"?
\"不是现实。\"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是残响。\"
\"残响？\"
\"对。\"陈婵儿抬头看向天空，\"就像回声。现实已经毁灭了，这里只是它最后的……影子。\"
陈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暗红色的云层中，那些半透明的网状结构仍在缓慢蠕动，像是某种生物的神经网络，又像是数据流具现化后的形态。它们偶尔会闪烁一下，每次闪烁，远处的废墟就会轻微扭曲，仿佛整个世界只是一张随时可能被撕碎的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