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深渊底部，九具棺椁中的第三具，正在缓缓开启。
黑暗在脚下蔓延，陈尘感觉自己正在坠落。
不是向下，不是向上，而是?向内?——坠入某种更深层次的维度。
陈婵儿的手还紧紧抓着他，但她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机械左臂上的青铜钥匙不断震颤，仿佛在抗拒某种引力。
【警告：观测者协议已覆盖宿主意识】
【轮回闭环完成度：99%】
系统的声音变得扭曲，像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干扰。
深渊底部，第三具棺椁的盖子彻底滑落。
——里面是空的。
不，不是空的。
棺椁内部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与陈尘胸口第三枚镜纹完全一致。而当他凝视那些符文时，它们突然开始流动，化作一行血字：
“第十二实验室，即你自己。”?
陈婵儿的身体猛地僵直，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机械左臂不受控制地抬起，青铜钥匙直指陈尘的心脏。
“观测者……找到了……”她的声音不再属于自己，而是某种冰冷的数据流，“……终焉之种……必须回收……”
钥匙刺向陈尘的瞬间，深渊底部突然传来锁链断裂的声音。
——咔。
时间停滞。
陈尘低头，发现钥匙尖端距离自己的心脏只有一寸，却再也无法前进。
因为一只手从背后伸出，握住了陈婵儿的手腕。
那只手苍白、修长，皮肤下流淌着黑色星光。
“我说过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逃不出观测。?”
陈尘猛地回头，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是“尸体”。
不，现在他已经不再是尸体了。
他的身体完全由黑色星光构成，胸口嵌着一颗破碎的种子，锁链缠绕全身，却正在一根根崩断。
“第十二实验室，从来不是一个地方。”他轻声说，“它是?第一个觉醒的你?。”
陈婵儿的机械臂突然爆裂，青铜钥匙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她的瞳孔恢复了一瞬的清明，但下一秒，更恐怖的异变发生了——
她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方的青铜骨架，而骨架内部，密密麻麻的眼睛正在睁开。
“观测者……正在降临……”她的声音支离破碎，“陈尘……?杀了我们?……”
“尸体”叹了口气，抬手按在陈婵儿的额头。
“抱歉。”他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咔嚓。
陈婵儿的身体如镜面般碎裂，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着一个不同的世界线。
而在所有碎片中央，悬浮着一颗青铜色的种子。
终焉之种。
“现在。”尸体转向陈尘，将种子递给他，“?吃掉它。?”
陈尘没有动。
“为什么？”他问。
“因为轮回已经闭环了九十九次。”尸体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而第一百次，必须是终结。”
深渊开始崩塌，无数青铜手臂向上抓握，每一只都试图触碰那颗种子。
陈尘看着种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是在对抗观测者。”他低声说，“?我就是观测者。?”
尸体笑了。
“终于想通了？”
陈尘伸手，握住了种子。
——下一秒，世界被青铜色的火焰吞没。
【轮回闭环完成度：100%】
【终焉协议启动】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陈尘看到了。
火焰尽头，是一棵贯穿无数世界的青铜巨树。
而树下，站着九十九个自己。
他们同时转身，异口同声：
“欢迎回家。”
真实之谎?
白色的空间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脚下平静的水面倒映着无数星辰。陈尘站在水面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倒影——那影子却不像他自己，而是无数个模糊的人形重叠在一起，每一道轮廓都带着细微的差别，仿佛有无数个“陈尘”正透过水面注视着他。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扇门。
门并不高大，甚至有些普通，像是从某个老式建筑上拆下来的木门，表面斑驳，漆皮剥落，唯独门把手锃亮如新，像是被无数人触碰过。门上的刻痕清晰可见——?“欢迎来到真实”?，字迹歪斜，像是用某种尖锐物仓促刻下的。
陈尘缓缓走近，伸手触碰门把手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门把手是冰凉的金属，可那温度却像是活的，顺着他的手指爬向手臂，最终在心脏的位置轻轻一刺。
咔哒。?
门开了。
没有刺目的光芒，没有震撼的景象，门后只是一间狭小的房间，四壁灰白，天花板低矮，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屏幕漆黑，映出陈尘有些错愕的脸。
他走进房间，身后的门无声关闭。
电视机突然亮了起来。
雪花屏闪烁几秒后，画面逐渐清晰——那是一段监控录像，视角居高临下，拍摄着一间实验室。
陈尘的瞳孔骤然收缩。
画面里的实验室，正是他最初醒来的地方。
而实验台上，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是他自己。
录像没有声音，但他看到“自己”突然睁开眼睛，猛地从实验台上坐起，惊慌地环顾四周，随后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画面突然定格。
电视屏幕上的雪花噪点扭曲了一瞬，随后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文字：
“第100次实验，失败。”?
陈尘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电视画面切换，变成了另一段录像——仍然是那间实验室，仍然是“他”从实验台上惊醒，但这一次，他刚刚坐起身，实验室的门就被推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他”试图反抗，却被女人轻易按回实验台，手术刀精准地刺入胸口，鲜血喷溅在镜头上，画面随即陷入黑暗。
文字再次浮现：
“第101次实验，失败。”?
电视屏幕不断切换，一段又一段录像飞速播放，每一段都是“他”在实验室中醒来，每一次都以不同的方式死亡——有时是被枪杀，有时是被注射药物，有时甚至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碎。
而每一次死亡后，屏幕上都会浮现出同样的文字：
“第xxx次实验，失败。”?
数字在不断增长。
陈尘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忽然意识到——这些不是录像。
这些是记忆。?
他的记忆。
电视画面突然静止，随后彻底熄灭，房间陷入黑暗。
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
“你终于来了。”
陈尘猛地转身，看到房间角落里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缓缓站起身，走到桌前，伸手按在电视机上。屏幕再次亮起，但这一次，画面不再是实验室，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
“欢迎来到真实。”那人轻声说道。
陈尘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他自己。
但又不完全是他。
这个“陈尘”的瞳孔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皮肤下隐约有星光流动，胸口嵌着一颗完整的终焉之种，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你是谁？”陈尘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是第99个你。”对方平静地回答，“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活下来？”
“对。”第99个陈尘指了指电视机，“如你所见，我们经历了无数次实验，每一次都以死亡告终——直到第99次，我找到了这扇门。”
“这扇门通向哪里？”
“哪里也不通。”第99个陈尘摇头，“它只是一个锚点，一个观测者无法触及的盲区。”
陈尘沉默片刻，突然问道：“观测者到底是什么？”
第99个陈尘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他们不是敌人，而是‘程序’。”他轻声说，“高等文明创造了这个世界，观测者只是负责确保实验按计划进行——清除异常，修正错误，维持轮回的闭环。”
“实验的目的是什么？”
“筛选。”第99个陈尘抬起手，星光在掌心凝聚成一枚残缺的符文，“高等文明需要找到能够突破轮回的个体，而突破的方法只有一个——”
他指向陈尘的胸口。
“吃掉终焉之种。”
陈尘低头，发现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枚镜纹，与终焉之种的频率完全一致。
“可种子已经被捏碎了。”他说。
“不，它只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第99个陈尘摇头，“终焉之种从来不是实体，而是一段代码，一段能够改写现实的权限。”
房间突然震动起来，墙壁龟裂，露出外部的景象——
无数青铜锁链从虚空中伸出，缠绕在房间周围，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某个庞然大物，正缓缓向这里靠近。
“他们找到我们了。”第99个陈尘的声音依旧平静，“观测者无法进入这扇门，但他们可以摧毁整个空间。”
陈尘看向他：“我该怎么做？”
“选择。”第99个陈尘直视他的眼睛，“你可以留在这里，成为下一个‘我’，等待第100个你到来；或者——”
他抬手按在陈尘的胸口，镜纹骤然亮起。
“——吃掉种子，成为‘错误’。”
锁链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天花板开始崩塌，星光从裂缝中渗入。
陈尘闭上眼睛。
“我选择后者。”
第99个陈尘笑了。
“果然，每一次都是这个答案。”
他的身体突然崩解，化作无数星光，涌入陈尘胸口的镜纹。
终焉之种在陈尘体内苏醒。
【检测到宿主权限变更】
【终焉协议覆盖中——】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它不再冰冷，而是带着某种诡异的……?欢愉?。
锁链彻底撕裂房间的瞬间，陈尘睁开眼。
他的瞳孔化为纯粹的黑色，皮肤下星光流淌。
“这一次……”他轻声说，“轮到我来观测你们了。”
黑暗吞没了一切。
黑暗褪去时，陈尘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