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滴水成线,又是一场夜雨如刀,将保定城青石板路上的血迹洗刷得不留丝毫痕迹。
若不是街巷之间披麻戴孝的人影,与家家户户止不住的哀哭之声,倒也有几分八月秋雨旷远寂寥的诗意。
后巷街尾,张武手中的油纸伞被雨水敲打得噼啪作响,沉甸甸地压在肩头。
雨幕尽头,宴席的笙箫声早已散尽,只剩几盏残灯在风中摇晃。
伞面微微倾斜,露出半张浸在阴影中的若隐若现的脸庞。
“文九章终究是文九章,没有那么轻易就能糊弄。”
葛蕴披着蓑衣,斗笠压得极低,眼睛止不住地往两侧巷口瞟,似是在提防什么。
“想要瞒过一个虚伪狡诈到骨子里的人,将军就要比他还阴险。”
张武没有接葛蕴的话,只是冷冷地问道:“东西?”
葛蕴奉承地躬下身子,“已备妥了,放在老地方了,只待大人检验。”
“带路。”
两人穿过七拐八弯的暗巷,最终停在一间挂着“隆昌钱庄”招牌的铺子前。
铺子的门板紧闭,招牌上的金漆早已剥落,显得破败不堪。
葛蕴掏出钥匙,三下五除二就要打开大门。
张武却忽然扣住葛蕴手腕,力道大得能听见骨骼摩擦声。
“不要声张,我们被人盯上了。”
葛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张武不动声色地指了指锁孔周围横七竖八的划痕,“别乱说话,跟我进去。”
葛蕴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张武已拽着他大步踏入黑暗。
油纸伞“啪”地合拢,伞尖滴下的水珠砸葛蕴脸上,冰凉刺骨。
他的眼睛不住地往四周屋檐上偷瞄,却只看到一片漆黑的雨幕。
“进来。”张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葛蕴战战兢兢地跟进去,一股霉味混杂着金属的锈气扑面而来,惹得他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张武正站在十几口樟木箱子前,箱子上覆盖着防水的油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去叫人把后院那几箱银子搬出来,动作要快。”
葛蕴一时语塞,不知所措,“那这些……”
张武一把掀开箱盖,寒光扑面。
三排弩箭整齐排列,箭尾装着铜制机簧,箭簇却做成蜂刺状,浸着紫黑色的毒液。
“这些,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葛蕴没有立刻去后院,而是从袖中抖出个瓷瓶,“对了,这是赵肃赵大人专门找百花谷定制的奇毒,见血封喉,解药仅此……”
窗外忽有万丈惊雷,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钱庄。
“一份……”
张武狰狞的神情吓得葛蕴一个激灵,险些把药瓶摔在地上。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葛蕴手中的解药,嘴角勾起一抹恶鬼般的笑容。
“解药?”
他一把抓过解药,抛向空中,在葛蕴惊恐的目光中挥刀劈碎。
瓷片与药粉纷纷扬扬落下,混着雨水流淌而去。
“离弦的箭不需要解药。”
张武冷冷地收刀入鞘,葛蕴只觉得整座钱庄如同冰窟,就连雨声都变得分外遥远,耳边只剩下张武冰冷的命令。
“陆子焱若是敢反抗,我让他的的火器营,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