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作为女儿,前半生在父家千依百顺,被一个孝字困住,活在旧观念里,以至于她的思想出现偏差,习惯性的委屈自己成全别人。”
贺烟看着苏婉眼里骤然闪现的光,就知道自己说到她心坎里了。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养父母亲生,所以对感情很淡。
后来回到贺家,她也没想过会有什么不同。
但人都是会变的,心也是。
贺烟不否认自己也是在贺家人的软磨硬泡之下,才慢慢心软接受他们。
但这些一点点汇聚的亲情,也确实让她觉得很温暖。
所以,她才觉得这种亲情的苦,苏婉不必再吃。
“苏家既想要好处,又不肯承认自己的贪心,想占便宜又不想担骂名,反而要求付出的人委屈自己成全你们,这叫不要脸。”
贺烟握着苏婉的手,目光里坚定又带着鼓励。
“这段不平等的亲人关系,如果觉得累,我支持你可以放弃。”
“小烟,你说什么?”
苏婉很惊讶,没想到女儿会这么说。
她被原生家族束缚这么多年,虽然心里委屈不开心,却从没想过要脱离这段不平等的关系,只是一味的忍受,想着总有一天能捂热亲人的心。
但今天这些事情,也真的让她伤了心。
本想着她认回女儿是高兴的事,所以想分享喜悦。
却原来,她的亲人并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是又能从贺家得到多少。
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苏家在她身上捞了多少,可她觉得那些不重要,只是一些物质上的东西,联络亲人之间的感情就是物尽其用。
其实到头来,只是她一厢情愿。
“我……他们毕竟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我只是提供我的建议,至于要不要答应,是你自己作主。”
贺烟表情很认真,她不是在玩笑。
她也知道,让苏婉做出这样的决定很难。
只是人不能没有自我。
贺烟心疼苏婉,才会愿意在今天个场合为她争取,让她自己理清楚,到底是贺家的尊严重要,还是苏家的面子重要。
至于她究竟会怎么做,贺烟不下断论。
“你也可以继续以这样卑微的身份在苏家伏低做小,但心里开心吗?”
“贺夫人,小烟的意思很明显了,她是支持你的。”
薄司珩目光掠过苏家众人精彩纷呈的脸色。
他勾着唇,表情似笑非笑。
想来他们也没想到,今天会碰到一个硬茬。
将过往这么多年苏家对贺家的轻视,在今天彻底翻了一个面。
他其实很好说话,但如果对方不知死活得罪贺烟。
那就另当别论了。
“苏老爷子,你今天将寿宴摆在我薄家的酒店,又给我发了一份请帖,想来也是知道我和小烟的关系,只不过先入为主的觉得我们离婚一定是怨侣。”
薄司珩看贺烟没有反驳自己的话,也借机靠近。
他就只想和老婆贴贴。
可偏偏就有不识趣的人在这里作妖。
“我是因为小烟的面子上才来参加,如果早知道会看到这些事,我不会来,但我幸好来了,否则我夫人的尊严就会被人践踏。”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也倏地下沉,面如寒霜。
“我薄家宠着的人,怎么到了别人这里,就好像无足轻重?”
最后这句话说出,现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落针可闻。
“薄爷这话言重了!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苏老爷子急忙为自己申辩,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赌错了,不由得瞪了大儿子一眼。
要是在这个场合得罪薄家,苏家怕是要完了。
他心里对贺烟不满,却不敢再说。
其他宾客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也都看出来,薄爷分明对贺烟情根深重。
这么说,之前的事都是乌龙?
又或者说,是小夫妻在婚内闹别扭,才弄出了这一场本人沉浸戏中,明着离婚却藕断丝连,看客惊奇吃瓜,却发现自己成了陪衬。
刚和李光辉安排的侍应接头的贺依依这时刚好回来。
她也听到了薄爷的话,一瞬间眼睛发红。
都是假的!
这么说,哪怕没有他拆穿自己的真相,他和贺烟离婚也只是为了骗自己。
为什么?难道说他们一直在计划着什么?
怪不得亲爸让她一定要小心贺烟。
是她太自信,以为拿捏住薄爷就行,却没想到反被算计。
但是幸好,她还有机会报仇!
今天的寿宴,必须要将贺烟彻底钉死!
贺依依想到这些,立即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走过去和苏婉站在一起。
“妈妈,这是怎么了?外公,依依来给您祝寿了!”
她笑的乖巧,还想像以前那样化解两家的尴尬,却没想到,她的话说出来,完全没有造成任何效果,苏家人依然面色难看。
苏正业也死死盯着苏婉,像是怕她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
如果贺烟那个丫头非要追究,只怕薄爷也一定会支持。
到时候,就真的丢了面子。
“我……”
苏婉看着贺烟,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动摇,也是很坚定的信念。
仿佛只要她开口说什么,女儿都会赞成。
她长叹了一口气,直面自己的父亲。
就像直面压了她几十年的那座无法撼动的大山。
“父亲,女儿自问从小到大一直很听您的话,被您的孝道教育灌输,一直忍着直到失去自我,连带着影响到我的孩子们。”
“可其实,我真的很不开心,只是我说不出来,因为您的孝字太重,我有任何不从的地方,都会被训斥,我真的很累了。”
苏婉又转头看向贺烟,眸子里都是温柔。
会为她着想的只有她的女儿。
贺烟勾着唇,知道苏婉的自我人格开始逐渐重塑。
她在努力反抗这压抑了自己的父权。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贺文铭也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们劝了母亲这么多年,却不如贺烟在这里发疯大闹一场有用,看来还是他们之前劝的不够狠。
毕竟他和大哥也因为母亲沿袭的教育而受到影响,无法强势。
他被贺烟的‘叛逆’折服,竟然觉得自己不如她。
可她却是真正为母亲着想。
想到这里,贺文铭也不禁跟着出声。
“外公,从小到大我们听到了您太多骂声,还以为您教书育人所以严厉,对我们寄予厚望,原来只是因为不喜欢吗?”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我爸是商人,够不上苏家的门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