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尧只见李承乾一直给自己打眼色,却弄不清这厮的用意,啥意思?不是你攒的局吗?媚眼抛给我作甚?不会是想让某家替你张罗会议进程吧?
哥们虽然嘴炮无敌,可也只会起哄架秧子,你那劳什子将相和的高端玩法,我可玩不来,何况咱是演员呐,导演的活可不能干。
好在这种尴尬没持续多久,长孙无忌到底是老于世故,只是看了一眼在座的人员配置,就把李承乾的心思摸了个七七八八。
于是大声笑一声,把话头从地上重新捡了起来。
“老臣首先要恭贺陛下,辽东大捷对我大唐意义重大!
先皇遗愿得遂啊,世民想必泉下有知,当是欣慰的。
自汉末而今,辽东四郡终于物归原主,我华夏神州历经四百余年,在陛下手中终于金瓯无缺!
神州一统,虽少不得将士用命,统帅英明,更少不了陛下庙算缜密,决胜于千里之外!此乃李唐幸事!亦是我华夏之大幸!”
……
李承乾有些懵逼,庙算?朕庙算啥了?朕就是下了个令,然后崔尧就推过去了,完事就赢了。
不过这老倌说的怪好听的,仔细想想,可不是在朕的英明领导下才办成了事?这么说倒也没错。
崔尧饶有兴趣的看着长孙无忌大吹法螺,他倒要看看老一辈的政治家究竟是怎么耍的。
“正所谓成王败寇,我朝一向以结果论英雄,此事虽善,却也不免有些简单粗暴,诸位以为然否?”
哟,这么快就进戏了?确实有些简单粗暴啊,崔尧摸着下巴腹诽道,至此,对于老一辈政客的滤镜碎了一地,和梦中老者的段位差的有些远呢。
李承乾捧哏道:“哦?舅舅不妨试言之,朕洗耳恭听。”
李积还是那副死人脸,好像多不情愿来似的,看的崔尧一阵腻歪,你不愿意别来啊,谁逼你了?
“呵呵,老臣敢问崔小友,这场战役打的是否顺风顺水,如摧枯拉朽一般,毫无阻碍?”
崔尧答道:“并非,期间并非顺风顺水,我军亦有久攻不下、断粮等阻碍,所幸最终万众一心,得了胜果。”
长孙无忌捋着胡须说道:“断粮?那可了不得啊,寻常大军若断粮一日,哗变、逸散在所难免,不知崔小友如何安抚住了军心?”
崔尧恍然,你要从这切入啊,倒是干脆。
于是顺着话头说道:“彼时我大军兵分两路,我这一路突袭敌后,以战养战,着实从敌国后方搜刮了不少补给,才算稳住了阵脚。
至于另一路……
牵制了敌方主力,却是步步为营,想必没有我这边顺遂。”
说罢,略显得意的看着李积。
长孙无忌于是看向李积,说道:“李将军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辽东大捷未必没有你的心血,老夫也好奇的紧,在粮道阻塞的时候,李将军是如何度过难关的?”
“哼!有甚好说的,不过是严刑峻法故智罢了,比不得他崔尧自在。”
“哦?如何个严刑峻法?”长孙无忌追问。
“严格分配粮秣,自老夫以下,人人均等!多占多拿者杀!
整肃行军队列,军令下至伍长,日日点卯,意欲离散者杀,同伍连坐!”
长孙无忌赞叹:“果真严苛,敢问李将军,逃散者几何?饿死者几何?”
李积骄傲的答道:“无一人耳!”
“哦?莫非将军执法不严?”
李积指着自己鼻子说道:“老夫掌军三十许,何人敢言老夫枉纵?”
……
这倒是,这厮心狠手辣,他家众多的便宜女婿可为佐证。
长孙无忌叹道:“自古名将,概莫如是。”
接着继续说道:“传闻将军曾犯上作乱,意欲抢兵夺权,不知将军作何解释?可有苦衷?”
来了,来了,崔尧顿时来了精神,并作出如下点评,长孙老贼这个话题转的颇为生硬,噫~~不丝滑。
李积莫名的看了一眼长孙无忌与李承乾,略带嘲讽的说道:“长孙大人竟一点不知吗?”
长孙无忌咳嗽了一声,一脸无辜的说道:“老夫久不在朝堂,这消息确实有些闭塞,还请李将军见谅。”
李承乾也连忙换上一副无知的表情,只是一脸‘好奇’的看着李积。
崔尧看着这三个货色,心道主谋、策划者、执行者还有苦主都聚齐了,你们仨演你妈呢。
不过三位大佬能耐着性子陪崔尧演戏,也让崔尧感慨万分,哥们这算是混出来了?
李积浅刺了一句,并未深究,反而主动将黑锅顶在头上说道:“事已经做下了,有甚好辩解的?崔小子昏迷日久,一军之主总不能空悬无果,老夫问心无愧!”
长孙无忌一脸好奇的看向崔尧,问道:“崔小友还有此灾厄?不知患了什么病症?”
崔尧摸摸鼻子,答道:“没什么,就是战阵之上脱力了,以致昏厥数日。”
“敢问是因何脱力?”
“自然是单骑入阵,贯穿城门。”
“好胆色!不愧小温侯之称!不过老夫还是要劝一句,身为将主,还是要保全自身为要,须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崔小友身负重任,岂可仗着一腔血勇就置自身于险地?颇不智也!
不过我大唐将士若都像小友这般悍勇无畏,天下何人可匹敌,虽不智,却壮哉!”
啧啧啧,好赖话都让你说了,某家上头了不行吗?谁还没个上头的时候?哦,你这老儿不会有,天塌了也不会上头!(ˉ▽ ̄~) 切~~,老贼。
“多谢前辈谆谆教诲,在下铭记在心。”
长孙无忌笑道:“小友虚怀若谷,当真后生可畏。不过老夫还是要多说一句,敢问李将军夺权之后,可有对小友起了不轨之心?”
崔尧思忖一番,说道:“倒是没来得及,不过他囚了我爹!还抢了某家的攻城利器。”
李积不屑的说道:“你爹不过是一国子监博士,哪来的胆子敢在白虎节堂妄议军事?又是谁给的权力,让他对老夫的安排指手画脚?须知当时老夫已经拿到了虎符!
老夫当时没当场拿他祭旗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还要老夫如何?
至于军械?送到我军大营那就是我军的物资,老夫调配一下怎么了?你像个活死人一般歪在营房里,难道我大军就干等着吗?若你一日不醒,难道我军就枯等一日?战阵之上哪能如此儿戏?”
“呵,说的好听!你的虎符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哄骗了某家大哥,从我怀中偷来的?程序不够正义,手段足够龌龊,谈什么大义凛然?”
“陛下让老夫执掌中军,防备的就是这种境况,群龙无首之下,只能行非常手段!老夫不能拿我大唐五万士卒陪你戏耍,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哪来的什么绝对正义?小儿无知,老夫不屑与尔辩驳!”
崔尧跳将起来,指着李积的鼻子骂道:“说某家无知?他妈的辽东三国是谁打下来的?总不能是你这个老杂毛吧?
夺了某家兵权足足有半月光景吧?你打下什么来了?小爷昏迷的时候就攻下了城门,小爷醒了也不过是推过半城,你李积好大的本事呐!
前怕狼后怕虎,军中不靖,谣言四起,这就是你李积的本事?最后还不是压不住兄弟们的猜忌,准备对某家下手?
若不是小爷醒的及时,只怕你这老贼就得手了吧?我呸!”
“放屁,你这小儿奸猾顽劣,想必早已醒来,故意假痴不颠,非等到老夫到你帐内才发作,真真是耍的好手段?”
崔尧指着李积说道:“我打你还需耍手段?来来来,今日正好!新仇旧恨一并算了,小爷让你一只手,来呀,单挑啊!”
李积也一脚踹开案几,并指如戟,骂道:“小儿凶顽,老夫怕你不成?让你这小辈看看,什么叫宝刀未老!”
“来来来,你上来啊,退个什么劲?不会是怕了吧?”
“放屁,老夫这是兵法,以退为进,战屡纵深这种高深的玩意儿,你这毛头小子懂个屁!”
……
……
长孙无忌与李承乾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种展开属实预料不到。
于是二人赶忙上前拉扯,抱头的抱头,拽腿的拽腿。
被拖住的二人撒着疯的逐渐靠近,少顷一阵乒乓乱响,甘露殿顿时一地鸡毛。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李积与崔尧打了一个眼色,崔尧顿时心领神会。
于是一阵撕扯过后,李承乾屁股上挨了好几脚,长孙无忌亦未能幸免,多了一对熊猫眼。
崔尧暗暗点头,李积收到信号之后顿时收工。
于是二人在另外二人的拉扯下渐行渐远,接着就是一阵老子娘的骂战,展现了不少优美的中国话。
屏风后的武照看的真切,可她自诩这等乱战可不是一介妇人能参与的,于是捧起桌上西域进贡的甜瓜,小口吃了起来,眼睛却不肯离开混战的场面,显得颇有些津津有味。
长孙无忌捂着眼眶,大骂道:“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二人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都是为国着想罢了,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
今日给老夫一个面子,此事就此揭过!谁再纠缠不清,就是不给老夫面子!老夫与陛下共击之!”
李承乾捂着屁股坐在地上哼哼,闻言亦喊道:“谁他妈踹的朕?给朕站出来!”
长孙无忌连忙舍了二人,将陛下扶起,说道:“陛下,你表个态啊!”
李承乾啐了一口,怒骂道:“共击之!到底是谁?”
李积就坡下驴,兹当是没听到后半句,悻悻的说道:“老臣也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哼。”
崔尧悄悄抹掉拳头上的血迹,也不情不愿的说道:“陛下都说了,某家就给你一个面子。”
长孙无忌揉揉麻木的眼眶,却不料摸到一抹红,只是此时也不是计较的时候,遂抹掉手上的血迹,说道:“这就对嘛,都是军中悍将,哪有隔夜死仇?来来来,出了这座殿,以后还要同殿为臣哩,此事就此作罢!”
武照适时捧出茶盏,放在四人身前,也不多言,转头又回到了屏风之后,继续吃瓜。
只是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崔尧发毛,这娘们看见某家下黑手了?不能够啊,我练了好久哩。
李积率先捧起茶甩手扔给崔尧,崔尧也不为己甚,接过一看,好么,都甩没了,没就没吧,不过是个形式,于是装模做样的一饮而尽。
饮完,端起另一杯茶,悄悄将惯于抠鼻孔的手指沁在茶中,也没丢出去,而是端给了李积,嘴里仍光明正大的说道:“奉茶就奉茶,甩什么杯子?你看小爷,家教比你这老儿好的多了。”
李积得了面子,不由自得了几分,于是也是一饮而尽。
啧啧啧,宫中的茶为甚是咸口的?味道还行吧,就是茶渣有些大了,碾得不够细发,细品还有些软弹,也不知是什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