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朝会,李承乾看着户部为首的位置仍然一如既往的空缺,不由得暗自发愁,这小祖宗怎么就不说上朝呢?
小小年纪怎么就练就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脸皮?每日弹劾这厮的奏疏足足好几十封,要是李承乾还像从前那副老实模样,认认真真的每日耐着性子看完所有奏疏,现在早就学富五车了。
“臣有本奏!”
“臣要弹劾!”
李承乾都不用看,就知道是这每日不变的主题是怎么回事,自从崔尧回京之后,就仿佛陷入了暴风眼,总体上表现的人憎狗厌,偏偏这些货色弹劾的事情也没个新鲜的,不是徒耗民力,就是有辱圣贤,就好似国家没其他事似地,天天盯着崔尧穷追猛打。
“若是弹劾崔卿的,就莫要在朝堂上说了,奏疏统一放在三省就是,待相公们审阅之后,朕自会查看。”
“陛下……”
李承乾坐起身来,说道:“莫非朕的话说的不够明确吗?尔等上朝究竟是为了国事还是琐事?嗯?”
朝堂安静了片刻,底下朝臣左右看看,终究是没有再纠缠下去,各自将弹章交给三省,就此归位。
李承乾看着眼皮子直跳,好家伙,呼呼啦啦的足有二十几人,崔尧是挖你们家祖坟了吗?
少顷,兵部侍郎站了出来,说道:“陛下,东征大军有快马报来,此刻大军已行至关中境内,不日就将归京,敢问陛下如何安排?”
李承乾点点头,总算不再是纠缠那点破事了,不过此事好像与崔尧也脱不开关系,啧啧啧,事精。
“将辽东大胜的消息散布开来吧,此次平辽东之战事,一举扫灭群邪,拓我大唐疆土,至此,先皇的遗憾也算有了完美的答案!
朕宣布,自大军归京之日算起,举国同庆,宵禁解除十日,通宵达旦,与民同乐!”
“喏!”
这次朝臣的应和十分整齐,能多得十日假期,傻子才不高兴呢!
等群臣们面露喜色,已经开始规划怎么休假的时候,李承乾不紧不慢的说道:“各衙门口与六部切不可懈怠,须知越是欢庆时刻越要保持警惕。
依朕看,各部需拿出一个切实排班表来,既要让各部吏员能参与庆典,又不可让帝国的正常事务停摆,特别是京兆尹与大理寺……”
底下的众人的兴奋越发平淡,逐渐索然无味起来,就知道……
李承乾在上面不啦不啦的念着经,群臣又摆出那副职业假笑,活像一堆牛马,生无可恋。
盛世嘛,全民娱乐本就是应有之义,特别是朝臣们作为最先富裕起来的那拨人,谁他妈愿意上班呢。
礼部崔敦礼此刻上前奏报道:“陛下,鸿胪寺呈上来的消息,说有海外番国使团抵达泉州港,意欲朝拜我大唐,与我国建交,还请陛下示下。”
李承乾疑惑道:“海外?什么国家?”
崔敦礼翻翻手中笏板,说道:“说是什么昂撒联邦,也不知是个什么国家,取的这般怪名,或许是南洋小国吧。”
底下有那凑趣的官油子拍起了马屁,奉承道:“陛下威名远播,却是已传到南洋各国,想必天可汗的典故,又会在我朝重现哩,臣恭贺陛下,恭贺大唐!”
底下人稀稀拉拉的附和道:“臣恭贺陛下,恭贺大唐!”
谁知李承乾却迟疑了起来,只见他喃喃自语道:“昂撒?朕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呢?在哪听过呢?”
……………………
甘露殿中,武照百无聊赖的翻着各地传上来的各种情报,里面参杂着不少趣闻,可即便这般,也没有引起贵妃娘娘多大兴趣。
随意翻了片刻,就见武照问道:“崔尧上朝去了?”
内侍回到:“回娘娘,大人不曾上朝。”
“哦?没上朝,也不在本宫这里,是去工地上了吗?那里乱哄哄的,连场地都不曾平整完,有甚好盯着的。”
“回娘娘,大人也未曾去工地,大人今早曾派人与小人这里打过招呼,说是去拜访友人去了,今日可能就不来了。”
武照疑惑道:“拜访友人?据本宫所知,他那些狐朋狗友眼下都不在长安,他去拜访谁了?”
那内侍小意说道:“去长孙府上了。”
“嗯?长孙冲也没上朝?”
“非也,回娘娘,是去拜访国舅大人去了。”
武照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也不知为何,听到这个人,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情绪,抵触且烦闷。
…………………………
“老大人别来无恙啊。”
“呵呵,小友风采更胜往昔。”
二人堂前对坐,一个虎视眈眈,另一个却笑意盎然,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一别经年,老夫即便远在西域,小友的事迹亦有流传耳中,有时候不得不感慨,真是江山依旧,人才辈出呐!
眼看老夫半截身子入土,我大唐却人杰地灵,老夫神伤之余,也为我大唐感到高兴,代代英贤,合该我大唐千秋鼎盛。”
“老大人过奖了,若没有前辈为我等夯实基础,我辈哪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说不得此刻仍混战不休,不得安宁哩。”
“说得好,不曾想,未曾忘记我等功业的,竟是小友你,真让老夫感慨呐。”
崔尧抿掉杯中茶,羊油的膻味直冲脑门,好在崔尧早已习惯,面色上不曾显露,他放下茶杯,徐徐说道:“前辈功业,小子时时不敢忘却,毕竟这里面不只有前辈您的功劳,小子外祖与小子岳父亦是功在千秋,身为既得利益者,保持一份尊敬,不是应该的吗?”
“呵呵,小友口齿着实伶俐,亦如往昔呐,却不知小友登门造访所谓何事?”
长孙无忌开门见山道,年龄越大,反而越不耐兜圈子,还是直至核心来的爽快,既然口齿反应比不过年轻人,还是拉到自己熟悉的节奏比较适宜。
崔尧说道:“无他,今日是与老大人商议私事的。”
???
长孙无忌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情景,商议私事?商议哪门子私事?
崔尧看老头一副不解的表情,自己更加疑惑,于是挑挑眉,略带暧昧的问道:“怎么?长孙兄不曾与老大人说起?”
“冲儿?这几日冲儿忙的脚不沾地,老夫都没与他说几句话,他怎么了?莫非你要为冲儿做媒?”
崔尧翻翻白眼,哪跟哪啊,我给故去的大姨子的丈夫做媒?这挨得上吗?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己养两个小妾得了,大鸣大放的要打皇室的脸吗?
崔尧直接说道:“老大人您那族侄,长孙诠,他在辽东不止一次勾引我姐姐!小子登门是向老大人讨个说法的。
如此轻佻之举,若是老大人顾左右而言他,可莫怪小子撒野了啊。”
长孙无忌有些懵,诠儿?你姐姐?你哪个姐姐,揍哭诠儿的那个吗?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事关私德,长孙无忌还是很在意的,于是莫名有些理亏,略显心虚的问道:“小友是个什么意思?”
崔尧大剌剌的说道:“老大人这就不地道了吧?事儿是你家人做下的,缘何反倒问我?莫非要我告到大理寺去,治他个行为不端,调戏民女?啧啧啧,太有失身份了吧?”
长孙无忌有了根底,原来不是找事的,于是笑道:“俗话说成人之美,却不知崔小姐是何意见?”
崔尧答道:“那就看长孙家有没有担当了,我姐姐娇生惯养,可受不得委屈。”
长孙无忌大笑:“好说,好说,门当户对,天作之合!长孙家绝不会堕了自家名头,小友放心,不日就会有媒人登门拜访!”
崔尧点点头,站起来就要告辞。
却被长孙无忌一把拦住,只见老狐狸迟疑的问道:“就这些?小友这便回了?”
崔尧哂笑:“事儿都说完了,还有什么好留的?小子俗务还一大堆呢。”
长孙无忌自嘲的笑了笑:“小友大气,这气度……老夫自愧不如。”
崔尧挥挥手:“某家见不得凌烟阁烟消云散,都是岳父的心头肉,岂能没了好下场?连李积那厮某家都没穷追猛打,何况他人乎?”
“小友果真气度恢宏?”
“其实别人都说我睚眦必报的,老大人且行且珍惜吧。”
说完,崔尧扬长而去。
徒留长孙无忌站在厅堂,茫然四顾。
恍然间,陡然想起长孙冲几日前说起的话。
“父亲,崔尧赤子之心,定不会祸乱朝纲的,或是父亲想多了?”
“哈哈哈哈哈,倒是老夫枉做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