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的回归,立刻引起了宅内留守人员的注意。
几个原本在客厅里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赵家核心成员,听到动静连忙迎了出来。
当他们看到走在赵坤身前,那个气度沉稳、面容陌生、却自然流露出一种上位者气息的老者时,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坤叔,您回来了。”
“这位是……”
赵坤此刻却顾不上跟他们详细解释,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振奋的神色,对迎上来的族人沉声说道:
“什么都先别问,立刻去通知所有还在家的,说得上话的族人,全部到议事大厅集合,有天大的事情要宣布。”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族人们虽然满心疑惑,但见赵坤如此神态,又看到他身旁那位深不可测的老者,不敢多问,连忙分头去通知。
福伯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只是在赵坤的引领下,步履沉稳地向着赵家宅邸深处那座最大的议事大厅走去。
他对沿途投来的各种好奇、惊惧、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仿佛行走在自家庭院。
很快,得到消息的赵家族人,无论是核心子弟还是旁系管事的,都怀着忐忑和一丝渺茫的希望,从宅院的各个角落向议事大厅汇聚。
原本冷清的大厅,很快便挤满了人,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
当赵坤陪着福伯最后踏入大厅时,所有的目光瞬间都集中了过来。
尤其是看到赵坤竟然落后半步,以一种近乎恭敬的姿态陪着那位陌生老者,而那位老者则神色自若地,径直走向大厅最前方那张象征着家主地位、如今空置的太师椅,并且毫不客气地坐了下去时,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突兀的一幕惊呆了。
那位置,即便是赵金虎在时,也不是什么客人都能坐的。
这个陌生的老头子,是谁。
他凭什么。
赵坤带他回来,又宣布有天大的事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各种猜测、惊疑、甚至是一丝不安的骚动,在寂静的大厅里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坤和那位端坐首位、闭目养神的老者之间来回逡巡,等待着答案。
死寂般的大厅里,只有众人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每一道目光都死死盯着端坐于家主之位上的福伯,以及站在他身旁,神色激动中带着一丝紧张的赵坤。这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终于被一阵按捺不住的低声议论打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坤叔带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敢坐那个位置。”
“难道……难道是我们赵家还有什么靠山。”
“不可能吧,金虎哥刚出事,就算有靠山,避嫌还来不及……”
议论声渐渐变大,充满了困惑、不安,还有一丝微弱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盼。
赵坤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这些都是赵家的骨干,也是如今赵家仅存的力量。
他清了清嗓子,因为紧张,声音起初有些干涩,但很快便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沉重。
“都静一静。”赵坤用力拍了一下身旁的茶几,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将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压了下去。
大厅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在想什么。”
赵坤脸上露出悲戚之色,语气沉痛。
“想我赵家,在滨海屹立数十年,何曾受过如此屈辱,遭过如此大难,金虎堂兄蒙冤入狱,家族产业遭受重创,往日那些称兄道弟、巴结奉承的人,如今一个个避之唯恐不及,我赵家,如今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水,连这祖宅之内,都充满了妇孺的哭声。”
他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在场所有赵家人的痛处。
想到这几日的担惊受怕、门庭冷落和前途未卜,不少人的眼眶都红了,一些女眷更是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悲凉的气氛弥漫在整个大厅。
赵坤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稍定,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只有让族人充分感受到绝望,才能凸显出他带来的希望有多么珍贵。
他话锋猛地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我赵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赵坤此番外出,就是为了给我赵家,寻一条生路,找一座足以让我们依靠、让我们重新站起来的擎天巨柱。”
他猛地转身,面向依旧闭目养神、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福伯,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用一种近乎宣告般的、充满敬畏的语气,向所有族人介绍。
“诸位族人,请允许我,为大家隆重介绍,这位,便是来自京城,欧阳世家,三少爷欧阳诚殿下身边最受倚重的老管家,福伯,福老先生。”
“欧阳世家。”
这四个字,如同具有魔力一般,瞬间在大厅内引爆了巨大的波澜。
在场的人,哪怕层次再低,也或多或少听说过这个盘踞在权力和财富顶端的庞大家族的名头。
那是他们赵家平日里连仰望都看不到脚尖的恐怖存在。
震惊、难以置信、狂喜……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
原本的悲戚和绝望,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惊喜所取代。
抽泣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倒吸冷气的声音和压抑不住的激动低呼。
“欧阳家,竟然是欧阳家。”
“坤叔竟然请动了欧阳家的人。”
“我们赵家有救了,真的有救了。”
就在这巨大的骚动和惊喜中,一直闭目养神的福伯,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那双温润却深邃的目光,平淡地扫过下方激动的人群,如同在看一群躁动的蚂蚁。
他并没有起身,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使得自己看起来更加威严。
然后,他用那特有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淡漠声音,清晰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