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千总,韩大人还没有消息么?”
乐亭县衙退思堂,知县李凤翥对着堂内坐着的高勇问道。
屋内除了李凤翥以外,还有一直和韩林不怎么合得来的县丞王相举,此时他也目光灼灼切切的看着高勇,也想从他的嘴里听到好消息。
可惜的是,高勇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的愿望都落了空。
“回知县大人,没有,还是七八日前传回来的那些消息,只是说已经奉了孙枢辅的命回返乐亭。”
李凤翥听到以后有些坐不住,离座在堂中焦急踱着步子。
旁边的王相举出声问道:“那上次来传回来的消息不是说,总共的路程大概也就七八日的光景,可这都第几天了,还没个踪影?”
“王县丞这就外行了不是?”
高勇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扣弄着鼻子,在挖出来好大一坨以后,曲指弹了出去:这行军打仗又不是串亲戚只要闷头赶路就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要驻师警戒,有可能一刻钟、也有可能是一个时辰、一天,而且大军又不是一直待在一个地方,这谁说的准来?”
李凤翥和韩林的关系非常不错,高勇还能敛一敛性子,但对于关系不怎么样的王相举高勇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两个人的地位也差不多,没什么以文压武的说法。
王相举脸色一僵,被高勇噎得“咯喽咯喽”直倒气儿,可作为被韩林留驻的高勇是此刻乐亭县武官当中职位最高的,一旦建奴来袭,守城御敌的事都需要刚用来主持,因此即便他有再大的不满,这口气他也只能憋着。
见两个人发生了不快,李凤翥开始充当老好人打圆场:“都这个时候了两位还在这里怄气,如今建奴袭掠永平,你我三人外加整个乐亭的百姓都要齐心协力才对。”
“知县大人教训的是,是卑职的不对。”
高勇随即见好就收,反正跟李凤翥认个错而已,他嘴上又没吃亏。
沉吟了片刻,李凤翥又对着高勇问道:“高千总,咱们现在乐亭有多少兵?”
“回知县大人的话,卑职手中拢共还有一千的兵,徐把总那里还有水营的五百,另外将船上的炮也都拆了下来,一半发到了城墙上,一半放到了乐亭营的大营当中;除此之外,还有乡勇民壮、镖师武师等合计四百,乐亭营的巡检司二百,这些人都是因为伤残从军中退下来的。”
高勇掰着指头算了一遍:“总共大概就两千一百能战的吧,但除了俺们乐亭营手下的,其他人的战力如何,说实话,俺心里也没个谱。”
这兵力其实对于一个寻常的县城来说,已经是大大的超额了。
一般的县城按照地理和战略位置以及丁口来划分,守军从几十到数百不等。
乐亭县这里因为韩林奉了皇帝老子的命在此立新营,编新军才有这么多的兵。
听完高勇的统计,李凤翥长长地叹了口气。
非是他不知足,只是面对动辄成千上万,已经连下数城的建奴这些兵力犹显捉襟见肘。
一旁的王相举似乎是终于逮到了机会,冷笑着道:“都说乐亭营都是实额,没有虚冒,可说有这么多人,我怎么没见?”
高勇抽了抽鼻子,如同看傻子一样看向王相举:“王县丞,你说,有没有可能,俺们这些人要守的不单单只有这方圆数里的县城?”
王相举的表情再次一窒,说实话,对于用兵打仗的事,他确实一窍不通,这一下也算是露了怯。
高勇有些不屑地“嗤”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数十里地之外还有他们乐亭营的营盘,说是老巢也不为过,就算乐亭的县城丢了,那边也要确保无忧。
见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脑袋生疼的李凤翥又不得不再次岔开话题道:“现在有多少人都显得不够,要是贼来,三班衙役也要顶上去。”
说着,李凤翥看向了王相举,开口道:“县丞,本官这里有几件事还需要你来帮衬。”
王相举赶忙站起身,弯腰拱手道:“还请大人吩咐。”
“建奴气势汹汹,一旦杀来就需要本县官绅百姓齐心协力,你去和几大家子说说,看他们能否捐出一些银粮来充作军饷,另外也打好招呼,若人手不足时还得借他们的护院一用。”
“是,我这就按县台大人的吩咐去和各家打招呼。”
接连被高勇用话挤兑了两次,大大落了面子的王相举其实早就不想再屋内待了,现在李凤翥的吩咐倒是给了他离开的借口。
“相举且少待,本官还没说完。”
王相举刚刚迈出去的脚,不得不又收了回来,静静立着等李凤翥接下来的话。
“除了和各大绅打招呼以外,还有两件事需要劳烦相举。”
“这其一,就是劳烦相举和师爷、班头、典史打声招呼,叫他们遴选征调一些民夫来以备不时之需;这其二,在做完这事以后,相举你我二人日夜轮换坐衙,勿要消息传来时找不到人。”
“县台洞悉无遗,下官佩服。”
王相举再鞠一躬以后,走出了屋内。
此时我的屋内就只剩下李凤翥和高勇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李凤翥又对着高勇道:“高千总这里,本官也有个不情之请。”
高勇哈哈一笑:“县尊大人请言,俺家大人走之前已经和俺吩咐了,县尊大人说啥俺就做啥。”
揉了揉鼻子,高勇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打仗的事除外。”
李凤翥笑道:“术业有专攻,高千总在军中效力多年,那是从尸山血海走出来的,本官连杀鸡都不曾做过,高千总还请放心,军阵一事本官绝不插手,全由千总做主。”
“那没啥说的!县尊大人吩咐就是。”
“流言甚于兵灾,如果是寻常的流言本官还能以官府之威压下去,可就怕有心人故意散播,本官听闻失陷的几城都有建奴细作的影子,还请高千总抽调些人来,稽查潜入城中的女真细作。”
高勇微微一愣:“这倒是没啥问题,县尊大人便是不说俺也会做的,但为何县尊大人放着三班中人不用?”
他的话刚落下,猛地一拍大腿:“俺懂了,县尊意思是说,可能衙门中人已经被建奴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