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拦下的顺寿老师一脸无辜地钻出车子，抬头望着窗口的江夏，嗓门比他还大：“江工！你这叫什么话？我们怎么不地道了？”
“还装糊涂！”江夏扬着手里的信，“这三分量应变天平，高速摄影仪，怎么全成我的任务了？图纸原理我都给了，你们七所人才济济，自己动手啊！”
“我们不懂啊！”顺寿老师两手一摊，理直气壮。
“骗鬼哪！你们一个个玩飞机的，能不懂电信号测量基础？”江夏气急。
顺寿老师依旧有理，指着楼上嚷嚷：“懂电信号，不代表懂怎么把机械变形转成电信号啊！”
“应变片是啥？是康铜的还是镍铬的？粘贴的时候用啥胶水？粘歪了咋办？电桥怎么调平衡？调来调去总飘，测的数据能准吗？还有信号放大，用哪种三极管？放大倍数调多少？这些咱没摸过啊！”
江夏简直要跳脚，两三步窜下楼梯，就着小吉普车头的雪沫就开始画简图：
“有啥不懂的？核心不就是把‘机械变形→电阻变化→电压信号’这条路做到精准可靠嘛？
应变计那里，每根方柱贴两片，组成三路惠斯通电桥，输出U1测升力、U2测阻力、U3测俯仰力矩，实现三分量解耦不就行了？”
“原理是原理，实现是实现！”顺寿老师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应变片怎么选型？粘接工艺有啥讲究？电桥怎么调平衡？那么微弱的信号怎么放大、怎么采集记录？这些我们完全是门外汉！
江工，你要是不帮我们把这个核心的测量天平做出来，风洞实验就没法定量获取数据；数据不准，翼身融合的气动设计就无从谈起；新飞机要是因此耽搁了，……”
得，搁我这玩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吧！
江夏突然恍然大悟。
是了，在这个电子科学与工程、电子信息工程等专业连名字都还没影儿的年代，对于应变电测这类涉及微弱信号处理的前沿技术，缺乏系统性的知识储备实在太正常了。
什么应变片灵敏度系数、惠斯通电桥、差动放大、模数转换……对自己来说是常识，对当下最顶尖的工程师而言，却是一片亟待开垦的陌生领域。
但江夏还是不解：“就算弄不懂，有问题可以留下来问我啊，我给你们集中上上课也行！怎么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这有点不像你们精益求精的作风了！”
听到这个问题，顺寿老师收起了部分夸张的表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指了指办公楼白墙上新刷的几条“保密守则”。
但犹豫了一下，想到某位大佬的亲自吩咐，他还是凑到江夏耳边，压低声音急速说了几句。
只见江夏脸上的神情从疑惑逐渐变为惊讶，继而是一种复杂的了然。他点了点头，没再阻拦。
“行吧行吧！我帮你们做第一批天平！但说好，就这一次！后续的你们得自己学，不能总指望我！”
“还有，高速摄影机我明天正好要去光电所转悠一下，也就一并解决了！”
顺寿老师一听，立马笑了，弯腰把铺盖卷捡起来，往吉普车上塞：“没问题！就一次！你赶紧做，做完寄到 3 号棚！”
说完，一脚油门踩下去，小吉普冒着黑烟就蹿了出去，还不忘从车窗里探出头喊：“谢了啊小江！绵州见！”
呸！鬼才去绵州，去了又会被某个大佬嘲讽了。再加上上次的作业还没完成的，实在没脸去别人面前晃悠……
诶，不对，激光测距仪做出来了呀，就连激光陀螺也是临门一脚了，要不是那个大型光学电影经纬仪占用了光学所太多的时间，指不定现在都能往59上面装了。
要不，要带着这两个东西去绵州晃晃，怎么也让那个让人十四岁就开始读研究生的人见识下机械狗的能耐！
想到这，江夏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诶，不对啊，这位大佬按这位大佬的描述，自家的妹子，好像真的能按照他说这样发展下去诶？
要不是江秋说想当建筑师，江夏这会都有把她打包送到大佬门下的冲动了。
身边的大老王看见江夏复杂多变的神色，担心他又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一直没敢开口。
直到坐进了办公室，大老王才凝神问道：“你明天说，要去光电所是不是真的？”
“咋？”
“得看事情的发展，要不这两天还是老实点？等收尾收拾干净了，咱再出门！”
“事情的发展，咋，你也知道大小姐要出阁的事了嘛！”
江夏脑袋抬起，原本有些郁郁的神情也被狂喜所取代！
“是了，你是老巢的，你肯定知道了！哼，李老告诉你居然不告诉我，还要我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来。嗨，你们还真隐蔽啊。不过，在隐蔽也逃不出我的眼睛！”
大老王看着开始绕着桌子转圈的江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你是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哈！当然是光电所的高速摄影机和光学电影经纬仪，我说有大珩老师在，区区一个测距仪还要那么多的时间。”
“指定是花心思在能测量‘大小姐’当量的高速摄影机上面了！而今天，七所的研究员来了个不辞而别，动作还那么迅速。那指定是让他们去改图-16的弹仓了！好让大小姐待着舒服一点！”
“这是顺寿同志，刚才耳语告诉你的？”
“不是……他只说了是两个大大佬要跟他们讲课，所以才去的急了点。”
“嘿嘿嘿，哪个人不知道那位讲课是最要命的，虽然他讲得细心，但，你该听不懂还是听不懂，哪有我讲的好！”
“所以，他们这么急着赶去，指定是大小姐做好了！而且，他们肯定更进一步想把轿子给做出来！”
江夏得意的摸出根雪茄叼在嘴里，看着大老王，摆出一副喜欢破杀人案小孩的经典姿态。
“呃……”大老王小心措辞。
“你分析了那么多，其实我都听不懂……”
“我只想告诉你，李怀德汇报他岳父可能派了人下来，我们准备来个守株待兔来着……”
“(⊙o⊙)…”
“还好小刘秘书没在身边……”
“呵呵，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