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宝诰从肖景辞口中念了出来。
周遭的雾气突然就散了些许。
有阳光穿透云层,直射黑布。
肖景辞被黑布挡住,自然感受不到。
却能感觉到有阵阵凉风吹过。
地上的蜡烛也开始摇晃起来。
“继续,不要停。”
吴秋秋赶紧提醒。
风越来越大。
吴秋秋猛地捂住胸口,她喘不过来气。
身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让她完全直不起腰来。
膝盖也不由自主开始抖了起来,仿佛要裂开了一般。
韩韫脸色巨变,他在吴秋秋身上,居然看到了泰山虚影。
东岳信使还未招出,泰山虚影就已经压在了吴秋秋身上。
吴秋秋五官灼热,似乎要流血。
韩韫面容顿时便阴沉得宛若要滴水,他看了看四周。
“信使已到,为何要对无辜之人施以重压?”
语气中,蕴含中浓浓的怒意。
手中长枪在这一刻发出嗡鸣,颤动的同时,一条火龙在上面盘旋。
他扶着吴秋秋,用长枪去撑住泰山虚影。
但不起作用。
那虚影似乎只针对吴秋秋。
这让韩韫表情越发阴沉了起来。
他一把抱住吴秋秋,血契相融,这样说不定能帮吴秋秋分担一点泰山虚影的重量。
自然,韩韫的话没有人应。
但吴秋秋承受的重压明显更厉害了,她腿一软,竟然听到咔嚓咔嚓的响声。
那是浑身的骨骼承受不住,在崩溃边缘发出的悲鸣。
嘀嗒,嘀嗒。
鼻孔中流出了鲜血。
吴秋秋承受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就在这瞬间,韩韫帮她卸去了几乎一半的重量。
尽管如此,泰山的一半重量,即便只是虚影,也并非一个凡人之躯能承受。
就像一万公斤斤和五千公斤压在你身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都可以把你压成肉泥。
肖景辞见状,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吴秋秋.......”
吴秋秋口鼻渗血。
她想到了,因为她身负阴债几千桩。
到这东岳庙,就好比死囚犯走进了公安局。
不压她压到魂飞魄散,压谁?
“停下,别念了,别念了。”
韩韫目眦尽裂,怒吼道。
眼见吴秋秋的状态,他双目赤红,恨不得代吴秋秋去受罪了。
偏偏他能做的有限。
只能看到吴秋秋受苦。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韩韫近乎崩溃。
什么狗屎东岳庙,不找了,他不找了。
他要吴秋秋活着,好好的活着。
就算他死,就算那一学校的人跟着死绝也无所谓。
只要吴秋秋活着就好。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倒映着吴秋秋七窍流血的模样。
肖景辞也着急啊。
停下了咒语。
“怎么办?怎么才能救她?”
他们是来找东岳庙的,不是看着吴秋秋死的。
担忧的模样,并不比韩韫好多少。
吴秋秋惨然一笑。
“别停,继续,他们听到了,他们来了,念啊。”
“不,不能念,你会死的。”韩韫第一次对着吴秋秋吼出来。
继续念咒语,泰山虚影只会越来越重。
届时,信使能不能出现不好说,但吴秋秋会被压到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他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肖景辞自然是和韩韫一个想法。
二人都焦急地看着痛苦的吴秋秋。
“念,必须念,不能功亏一篑。”
吴秋秋断断续续地说道。
每说一句话,大口的鲜血就从嘴巴里涌出来。
她确实快到了极限了。
但是,已经唤了一半,现在放弃了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她不甘心。
她要赌一把,争一把。
看看她的命,到底够不够硬。
该死的徐老怪那个狗东西,必然算到了这一步,才有恃无恐。
知道身负几千桩阴债的吴秋秋,进不了东岳庙。
若是强行去,只会身死道消。
“不行,秋秋,我们不找了好不好?”
韩韫泛红的双眼,让他看上去多了人情味,甚至有一点可怜。
瞳孔里溢满了恐慌之色。
他在害怕。
不是害怕自己死。
而是害怕失去吴秋秋。
不怕失去,但害怕得到过再失去。
“韩韫......”
吴秋秋喊完他的名字,便不再说话。
但是布满血丝的瞳孔,却依然是坚定。
她犟得一如既往。
韩韫明白她的意思。
良久后,他只能艰难点头。
“好,那我便陪你。”
“生一遭,死一朝,同生共死,便也值了。”
掌心的血契,泛着红色的光芒。
“肖先生,继续吧。”韩韫对肖景辞颔首。
肖景辞犹豫了瞬间。
“真的要这么做?”
他指甲都几乎要把手心掐破,嘴唇更是毫无血色了。
“要。”吴秋秋点头。
肖景辞握紧了拳头。
最后一咬牙,继续念方才的咒语。
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额......”
吴秋秋闷哼一声,再度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血直接喷进了巨大的深坑。
韩韫眼睛通红地看着这一幕。
吴秋秋急促地喘气,人已经彻底跪下了。
“信使到了,就请现身吧。我身负阴债,所以你们视我为罪孽,但请给我一个机会,我要去东岳庙,我要找到那片绿瓦。”
“求信使现身。”
吴秋秋几乎是咬着牙大喊。
“我不是罪孽,我不是。”
字字泣血。
“嘎,嘎,嘎。”
数只乌鸦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泰山虚影上。
吴秋秋再次痛苦地轻哼了一声。
眼睛却是亮了亮。
这些乌鸦,就是东岳信使!
“它们终于现身了。”
乌鸦垂着着头,狭小的眼睛紧紧把吴秋秋看着。
仿佛能看到吴秋秋的灵魂深处。
“罪女吴秋秋,身负三千六百桩阴债,罪孽深重,当死于东岳之威。”
乌鸦口吐人言。
小眼睛是红色的。
“她不是。有罪的另有其人,信使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了她,难免破了东岳神威,就不怕令世人诟病,唾弃么?”
韩韫铿锵有力地质问。
话音一落,却见那群乌鸦红通通的眼睛,同时看向了韩韫。
那一双双眼睛,很小,却又密密麻麻的,就如同一颗颗会吃人的怪物。
“嘎,嘎,嘎......”
冷漠,尖锐,急促的啼叫,就像来自那阴曹地府一样,携带着死亡,腐朽的气息。
“韩韫,韩将军。”
“您是海中龙,是护国神,我们敬重您,无意与您为敌,只要您现在放手,可随意离去。”
一声声属于乌鸦的语调,人类的话语,充满了一种割裂和违和感。
听起来令人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尤其是看到那尖尖的嘴巴一开一合,更是不舒服。
韩韫听闻,表情却是变都没变。
死死帮吴秋秋托举着泰山。
“龙早已搁浅,国早已换代。如今一团死灰,一身枯骨,不是所谓的护国神,只求能护住心尖上的人。”
他开口是淡漠的语气。
对乌鸦口中的那些称呼,显出的却是不屑一顾。
然而这番话,却显然激怒了乌鸦信使。
“韩将军,我们是好意提醒你,您不要不识抬举。”
乌鸦信使的声音明显就冷了下去。
“不是不识抬举,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拿着鸡毛当令箭。”
肖景辞冷哼了一声,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
他实在看不得吴秋秋被欺负成这样。
乌鸦们叫的更加急促和愤怒。
“肖景辞,你是帝王相,你也要如此与罪女同流合污吗?”
“什么是罪女?三千六百桩阴债,不由分说被算在她的身上,而你们所谓的东岳信使,不分青红皂白便以泰山虚影压人,如此看来,东岳庙不过如此。”
韩韫冷笑了一声。
“嘎,嘎,嘎......”
韩韫与肖景辞一起维护,让这群乌鸦信使在泰山虚影乱飞乱叫。
“惩戒,应当惩戒。”
它们重复着这一句话。
刹那间,泰山虚影似乎又加重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