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头带着祝卿安来到了城外的一处村庄之前,老头在村子里面看起来很有威望,在进村子时便受到了无数从地里面回来汉子的问好。
那酒坊不在村子里面,而是要再往山里面走。
到了这里牛车也坐不成了,祝卿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随后麻溜的下了车。
肖老头原以为这东家会嫌弃土路不好走,他都已经和路上的村里人捅过气了,让村长腾出来一间房出来。
若是这东家嫌累不愿意往上走,他就将人给安置在村子里,等到明日就叫牛车将人给送走。
他已经很老了,若不是这新来的东家折腾,他实际上会等到要做酒药的时候再回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不仅健步如飞,甚至还有时间在路上问他酿酒相关的流程。
纵使老头的身体在同龄人中还算硬朗的,也是有些遭不住这么折腾了。
祝卿安见老人已经开始微微喘息,也就停止了询问,同时放慢脚步,让老头可以稍微的缓一缓。
“这黄酒一般是在夏季也就是现在做酒药制曲,等到温度再下去一点的时候,也就是到了九、十月份就可以开始准备备料浸米了。
再往后一点,到了立冬的时候则要抓紧时间蒸饭落缸。
这样一来,来年春末夏初时就刚好可以出酒。
我们现在就是在给上一年的酒封坛,同时三年前和十年前封坛的酒也可以拿出来卖了。”
老肖或许是体力有所不支,或许是不愿意透露自家酿造的流程。
但是正想要在祝卿安面前表现一波,好稳一稳这位拿捏着自己命脉的齐管事却一点也没有给肖老头遮掩什么的准备。
他常年负责管理邱家旗下的几家酒坊,虽然对于具体的酿造步骤并不清楚,但是对一些关键的时间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肖老头落在了两人的后面,哼了一声,似乎是在埋怨齐管事这个透露自己老底的家伙。
清泉酒坊建在山窝窝里面,这主要是为了守住这里的一口山泉口。
随着一行人继续前进,山间的雾气也带上了一丝丝淡淡的酒气,随行的酒肆小厮站在路口处猛地吸了一口这层薄薄的雾气,随后脸颊上就带上了点陶醉。
临近酒坊的路才算好走了一些,路面明显被人给修整了一遍。
“这路往外运酒应该不方便吧?”
祝卿安看着后方那只能一人通行的小路,这条小路若非有人带路,估计是会被人以为是一条猎户进山的小径。
“可不是,每年往外运酒的时候都要人挑出来,每年不仅要耗十来两的工费,还要打碎几坛的酒水。”
齐管事此刻已然成了祝卿安身旁的狗腿子,祝卿安只是简单的询问,他就趁机开始攻击起来那落在后面的肖老头了。
老头的脸色瞬间涨红,随后向着侧面的竹林之中吐了口唾沫。
“屁,我们家就这十一个男丁,先不论这路要修多久,若是这路修好了,这口井我们能站得住?”
祝卿安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肖老头的解释,这才让暴怒而忐忑的老头暂时平复下来了心情。
换东家这事情谁都不喜欢,尤其是不清楚新东家什么脾气,而之前日子又过的不错的时候。
肖老头又何尝不知道,此刻就应该和这位新东家打好关系,只可惜他是个匠人,日常都是和酒液打交道,店里面的生意也大都是老一辈的时候就定下来的老路子了。
他是真的不擅长和人攀谈。
老人看着那像极了说书先生口中围在皇帝身边佞臣似的齐管事,只感觉这个往日里笑眯眯的家伙是如此的碍眼。
在这酒坊的入口处是一个怪石嶙峋的山坡,坡道两边是直插向天空的翠竹,在老人的带领下几人这才找到了一条稍显平缓的小路。
也不知道当年肖家的祖先是如何找到如此隐秘的一处泉眼的。
复行数十步,便见到了几栋落在山间的屋子。
那竹林入口处的地面因为下午的一场薄雨还带着些水汽,略显湿滑的地面上不仅有杂乱的脚印,还有一些被清扫到了两侧的碎陶片。
“一群毛毛躁躁的家伙。”
瘪了一肚子气的肖老头骂了几句,这才在酒肆伙计的搀扶下走完了那段向下的路。
“爹,您怎么回来了?”
正坐在一张长凳上抽着旱烟的男人在看见那竹林之中出来的几人时先是皱起了眉头,在看清了人群中的几张熟面孔之后眉头才算松开。
他将旱烟熄灭,随后快步迎向了自家的老头子。
“我再不回来,怕是你就要把今年的罐子都给我碎在外面了,今年是谁往里面送的罐子?”
老头眉毛竖了起来。
对面那原本咂吧着旱烟的男人则是憨憨的笑了笑。
“父亲,今年就碎了四个坛子,三个小坛子 一个大坛子,往外送的碎了六只,两只大坛子,四只中坛子。
碎的全是三年的雕花,十年的我都是亲自看着往外送的,而且专门挑了老师傅,一个都没有碎。”
男人说完视线便落在了那跟着父亲一起进来的人身上,那里有两个是他们酒肆的伙计,还有邱家的管事,当然还有一个看起来面生的少年。
“碎了的罐子不是钱啊,就放外面。”
“您教训的是,我这就招呼几个人去收拾回来。”
“算了,今天天色也晚了,之后就要开工了,别这个时候伤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