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汐吩咐夏荷送走陆老太爷之后,自己躺在床上静静的回忆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西北边塞的寒风裹着军报扑进产房时,杨明汐正攥着汗巾,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产婆的嘶喊、稳婆的催促声里,那封加急军报却如一道惊雷,炸得她浑身发抖。
“姑娘!西北急报,将军被困白城子,敌军十倍围困!”丫鬟春花的声音带着哭腔,将染血的军报递到她枕边。
杨明汐猛地睁眼,冷汗浸透的后背腾地坐起,腹部撕裂般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却死死攥住军报。
安顿好小长安后,杨明汐在稳婆和丫鬟的服侍下,清洁好自己,就准备出门。
“备马!我要进宫见太子和贤妃娘娘!”她沙哑着嗓子,挣扎着要下床。
刚生产完的身子虚软无力,踉跄两步便要摔倒。
产婆们大惊失色,慌忙扶住:“夫人使不得!您这刚生产完,怎么可以出门!”
“让开!”杨明汐挥开众人,扯过一旁的披风胡乱裹在身上。
亲卫队首领郑怀民再三劝阻,也无能为力。
寒风灌进产房,烛火摇曳,她发间的珠钗叮当作响,苍白的脸上却透着决绝。
就在她要冲出门时,一道沉稳的身影挡住去路。
陆府老太爷拄着拐杖,白发苍苍却不怒自威:“明汐,且慢。”
“祖父!阿棠有难,我必须去求陛下发兵救援!”杨明汐眼眶通红,泪水在打转。
“回去,陆家还没有死绝呢?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刚刚生完孩子的产妇出去寻找救援。”陆老太爷站在暗处,不怒自威。
老太爷目光如炬,盯着她手中的军报:“你且想想,白城子易守难攻,锦棠用兵谨慎,怎会轻易被困?再者,这军报字迹歪斜,印鉴模糊,分明疑点重重。”
杨明汐一怔,低头细看军报,手微微发抖。确实,那印鉴的朱砂晕染不均,与往日军报大不相同。
可心中的担忧仍如潮水翻涌:“万一是真的......”
“汐丫头,越是此时,越要冷静。”老太爷沉声道,“你若贸然闯宫,不仅救不了十三,还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回忆到这里,杨明汐突然心惊,或许自己才是他们的目标。
正回忆着,春花急匆匆跑进来:“姑娘!抓住了!那个传军报的人,被我带人堵在了街角!”
“先关起来吧!春花,找人装扮成我的样子,往宫里去一趟。”杨明汐沉声吩咐。
”是。姑娘,老太爷已经安排人扮成您的样子,往宫里去了。“
杨明汐闭了闭眼,自己还是反应慢了。
差不多五更天的时候,陆老太爷的院子里灯亮了起来。
”老太爷,阿四被刺杀了,刺客用的匕首上淬了见血封喉的毒。“侍卫禀报。
”阿四怎么样?刺客有抓到吗?“
”阿四没事,抓了三个活口,放走了两个,阿四追踪刺客去了。“
陆老太爷闭了闭眼,烦心事真是多,真不如千荒山过的舒服。
一刻钟后,阿四禀报,”老太爷,刺客进了首辅沈阁老家长孙女的院子。“
”首辅沈阁老家长孙女,孙思燕,那个看不起十三的姑娘,她是要干什么?“
三日后,审讯室里,油灯昏黄。
那传信人被按在地上,哆哆嗦嗦却嘴硬:“我只是奉命传信,其他一概不知!”
春花冷笑着甩出一把匕首,寒光映得那人脸色惨白:“奉命?奉谁的命?这匕首上淬的可是见血封喉的毒,与三日前刺杀陆夫人的凶器一模一样吧?”
那人脸色骤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春花猛地揪住他衣领:“说!幕后主使是谁?是不是有人想趁夫人刚生产,身子虚弱时动手?”
在春花的逼问下,那人终于崩溃:“是......是首辅孙家!孙大姑娘不满陆将军断了他们的私盐生意娶了一个村姑为妻,想趁将军在外,除掉夫人泄愤!”
杨明汐攥紧披风,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原来所谓的军报,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为的就是引她离开产房,好趁机下手。
“通知亲卫队,即刻打压孙家在京城的所有产业。”杨明汐声音冰冷,“还有,派人快马加鞭去西北,确认阿棠的安危。”
待一切安排妥当,杨明汐瘫坐在椅子上,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腹部的疼痛、生产的虚弱,还有刚才的惊心动魄,让她几乎脱力。
老太爷院子里,听完侍卫的回禀。
老太爷轻叹一声:“汐丫头这性子,和十三以前一模一样,都是遇事便急。
但又能很快稳下来,迅速作出反击,而且不拖泥带水,打蛇打七寸,只要多加引导,陆家未来可期啊!”
陆老太笑笑,“你不看看是谁选的人,阿棠自从去了千荒山,也是长大了不少。”
陆老太和陆老太爷心中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杨明汐院子里。
杨明汐躺在床上,心中却仍牵挂着西北。
她轻抚小腹,低声呢喃:“阿棠,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暮色如血,白城子断壁残垣间,陆锦棠蜷缩在破席上,冷汗浸透月白中衣。
心口的旧伤又开始噬咬,他颤抖着摸向怀中玉佩,那是出征前杨明汐塞给他的护身符,温润的玉髓此刻却冷得刺骨。
“报——将军!敌军已将白城子围得水泄不通!”三日来这虚幻的战报总在他意识边缘盘旋。
陆锦棠知道,这是他和陆父设的局,陆父想在回京之前,给敌人狠狠的一击,帮陆锦棠在西北树立威信。
陆锦棠假装被困空城,不过是为陆父的出击打掩护罢了。
喉间腥甜翻涌,陆锦棠眼前浮现出陆母在佛堂枯坐的模样,陆父握着他的手说“保家卫国”时的决绝。
剧痛如潮水将他淹没,最后一丝清明里,他听见瓦片坠落的脆响,仿佛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再睁眼时,刺目的白光让他又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轰鸣的钢铁巨兽呼啸而过,刺鼻的汽油味取代了硝烟。
陆锦棠猛地站起来,发现自己斜靠在一张钢铁巨兽上,面前矗立着数十丈高的“楼宇”,琉璃般的墙面上映着无数陌生的面孔。
“老爸!”清亮的嗓音穿透喧嚣。
陆锦棠转头,看见个身着藏蓝短打的少年朝他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