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内,高尚和田乾真早已恭候多时。
这座偏殿虽然规模不大,但内部陈设却显得格外简约,除了几张坐榻和一个小巧的案几外,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
案几上摆放着一壶茶水和几样精致的点心,透露出一种宁静与雅致。
然而,这宁静的氛围却被田乾真的焦躁所打破。
他不停地在殿内踱来踱去,身上的铠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仿佛在诉说着他的不耐烦。
“李猪儿怎会如此磨蹭?到底此时能不能见陛下。”田乾真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对李猪儿迟迟未到的不满。
与田乾真的焦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高尚始终端坐于榻上,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警惕地扫视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事有蹊跷……”高尚低声说道,“这茶点摆放于此,却不见有人侍奉,实在是有些奇怪。”
田乾真听到高尚的话,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案几上的茶点,似乎想要透过它们看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
“管它呢!”田乾真有些烦躁地说道,“我今日忙于部署守城事宜,尚未好好进食,此刻又饥又渴,先吃喝一些东西再作计较。”
高尚见状,连忙出声阻止道:“切莫触碰那些东西。”
他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怀疑其中有毒。”
田乾真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犹如被墨汁浸染的宣纸,他随即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绝无可能!谁敢在皇宫内对陛下的大臣下毒?”
高尚并未答话,他的目光犹如两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地刺向殿角的香炉——那里正袅袅升起一缕青烟,仿佛一条妖娆的毒蛇,吐着猩红的信子,散发着一种诡异的甜腻气息。
“快将香炉熄灭!”高尚突然站起身来,但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只得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田乾真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的视线渐渐模糊,四肢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沉重得难以挪动:“这……这是……”
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李猪儿带着几名太监如饿狼般鱼贯而入。
在昏暗的灯光映照下,他们的面容犹如被恶鬼附身,显得格外狰狞,仿佛是从地府中爬出的厉鬼。
“让左相和大将军久等了。”李猪儿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竟然比以往更加谄媚,就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让人听了不禁心生厌恶。
高尚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仿佛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然而,他仍然如同一棵即将倾倒的大树一般,拼命地支撑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
他的手紧紧地按在了剑柄上,那剑柄似乎成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力量。
“李猪儿……你好大的胆子……”高尚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猪儿,仿佛要将他看穿。
李猪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接着,他轻轻地拍了拍手。
随着他的掌声,只见从殿外缓缓走进两名身着太监服饰的男子。
他们的神情举止毫不掩饰地暴露了他们绝非普通的内侍。
“左相和大将军辛苦了,”李猪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如同春天里的一股清泉,缓缓地流淌着,“不如先找个地方歇息一晚……”
田乾真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的头发像被狂风吹过一般根根竖起,仿佛要冲破头顶的束缚。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那两名假太监,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将他们烧成灰烬。
他怒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雄狮一般,猛地伸手去拔剑。
然而,就在他的手握住剑柄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药力如汹涌的波涛般席卷而来,让他的动作变得异常迟缓。
他的手臂像是被千斤重担压住,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那两名假太监见状,如鬼魅般迅速上前,一人如饿虎扑食般死死地架住田乾真的一条胳膊,另一人则趁机轻而易举地将他手中的佩剑夺了下来。
与此同时,高尚的状况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瘫软如泥,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
在陷入无尽黑暗前的最后一刻,高尚的目光艰难地落在了李猪儿身上。
他看到李猪儿如同一只贪婪的恶狼,正弯腰从田乾真的怀中夺走了那枚象征着大燕国洛阳留守、羽林大将军权力的将印。
随着将印的离去,高尚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的眼前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身体也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
……
洛阳城的黄昏,如一个步履匆匆的旅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
田乾真离开后,王成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神情严肃地带领着众人,认真地巡查着城头的值守和防御部署。
此刻,王成虎宛如一座雕塑般伫立在东城墙上,一动不动。
他的身躯高大而挺拔,仿佛与城墙融为一体。
他遥望着远处那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夕阳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然而,这光芒却被天边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所掩盖,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一片猩红。
夏风裹挟着沙尘,如凌厉的鞭子般抽打在王成虎那粗糙如砂纸的脸上。
他的皮肤被风吹得干裂,嘴唇也因为长时间的风吹而变得干裂。
然而,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
自从裴徽的大军如乌云压城般出现在城外,这座城池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所笼罩。
人们的心情都如同被一张紧绷的弓弦,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城中的士兵们都严阵以待,紧张地注视着城外的敌军,生怕他们突然发动攻击。
“王将军,南门箭楼上的床弩已经全部检修完毕,每架都备足了五十支箭。”一名军官如疾风般匆匆跑来,向王成虎报告。
王成虎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但他的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般,依旧紧紧地盯着远方。
作为田乾真的副手,王成虎深知这场战争的重要性。
他敏锐地感觉到,裴徽的大军犹如一头凶猛的巨兽,不好对付。
而且,城内的氛围隐隐约约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气息,让人如坠云雾,摸不清状况。
“田帅去皇宫多久了?”王成虎突然开口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站在一旁的亲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连忙回答道:“回将军,田帅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
王成虎的眉头紧紧皱起,就像是两道深深的沟壑,他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自从安禄山的眼疾和浑身怪病如瘟疫般加重之后,他的性情变得越发暴戾多疑,朝中的大臣们都如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田乾真作为安禄山的心腹大将,近来也频频被召入宫中,而且往往一去就是大半天。
但是今天情况毕竟特殊。
这让王成虎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疑虑,皇帝陛下如今病情如此严重,就算是有要事相商,也不应该在这千钧一发的节骨眼上,把田将军长时间留在皇宫内啊。
正当王成虎苦苦思索之际,一阵急促得如同擂鼓般的脚步声,从城墙阶梯上传来。
这声音打破了城墙上的沉寂,也让王成虎的思绪被猛地拉回到现实中来。
五成虎听到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心中不禁一紧,连忙转头看去。
只见家中的管家如疾风般匆匆登上城头,脚步显得有些慌乱。
王成虎见状,眉头微微蹙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管家来到王成虎面前,毕恭毕敬地低声禀报:“主子!狼鹰卫那边发出问询函!说是让主子您现在回家一趟,有一些事情要当面询问您。”
“狼鹰卫?”王成虎的眉头如麻花般紧紧蹙起。
狼鹰卫是朝廷的秘密机构,专门负责调查各种重大案件,其成员个个都如狼似虎,手段狠辣。
王成虎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管家赶忙应道:“来的那位狼鹰卫官员说是七天前晚上的那件事情。”
“七天前晚上……”王成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心也猛地一沉。
他当然记得那个晚上,那是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夜晚。
七天前晚上,他的确做了一件足以让他掉脑袋的事——偷偷放走了被狼鹰卫通缉的洛阳名士卢纶一家。
这件事他做得极为隐秘,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狼鹰卫发现了。
那卢纶可是他幼时的启蒙恩师啊!
他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恩师全家遭遇不幸呢?
他心急如焚,就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城头上来回踱步,眉头紧皱,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苦苦思索着应对之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内心愈发焦躁不安。
终于,在沉思良久之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紧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先回去好生招待狼鹰卫的人,本将安排好城头之事,便立刻赶回家中面见狼鹰卫的人。”
王成虎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焦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是那微微颤抖的语调却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就像那风中的落叶一般,飘忽不定。
管家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像一阵风一样匆匆下了城头,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王成虎的视线之中。
待王福离去之后,王成虎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起来,那力度之大,仿佛要将什么东西给生生捏碎一般。
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汗,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城墙上。
“狼鹰卫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找我……”王成虎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远方,闪烁着丝丝不安。
他的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向他席卷而来。
“可我若是不去,以严庄的狠辣手段,我犯了这种事情,就算是田帅也保不住我啊……”王成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对狼鹰卫的手段再清楚不过了。
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确凿的证据,那么等待他的绝对不会仅仅是“询问”这么简单。
“除非……他们另有所图。”王成虎心中暗自思忖着,眉头紧紧皱起,仿佛有一团沉重的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不禁想起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这些事情看似无关紧要,但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一名心腹部将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王成虎猛地回过神来,看着部将关切的目光,他强颜欢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无妨,家中有些私事罢了。”
部将显然并不相信王成虎的话,但他也不敢多问,只是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问道:“那将军有何吩咐?”
王成虎定了定神,说道:“你去把各个城头上的主将都叫来,本将有一些事情要交代给他们。”
部将连忙应诺,转身去传唤其他将领。
不一会儿,各个城头上的主将都纷纷赶到了王成虎的面前。
王成虎看着这些将领,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清了清嗓子,将城头上的各项事宜详细地交代了一遍,包括巡逻的路线、时间、注意事项等等。
最后,王成虎着重强调道:“尔等继续如常巡查城防,不得有丝毫懈怠。本将去去便回。”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待会田帅与本将若未归来,除却田帅的大燕国洛阳留守、羽林大将军的将印之外,他人之令一概不得听从。”
众部将闻言,皆一脸肃穆,齐声应道:“遵命!”
王成虎面色凝重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快步走下城头。
他的步伐显得有些匆忙,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他如疾风般往自家府邸疾驰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