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止立在法阵前，便如一粒尘埃之于瀚海苍穹。
他微微仰头，静静凝望着这个充满着神圣纯净神息和恐怖死亡威压的神魔封印大阵，冰雪染就的剔透眸子里渐渐笼上了经年不散的陈年旧尘。
天外域卷袭着磨砂粒的风狂乱地刮过他一尘不染的白衣，腰间缠上的弟子玉牌左右摇晃，纯白温润的光芒似乎与时光中的少年融为了一体。
不断翻起的宽大袖袍里，一段褪色的红绸猎艳，宛如心口经年累月终于用血熬成的朱砂，历千百年不褪。
红绸上依稀可辨二三墨痕，墨痕无声，正对着袖口内侧几支横斜开起的桃花。
花色灼灼，竟叫这荒芜亡灵之地也生出了几分鲜活的色彩来。
神魔封印大阵下的清止似乎格外不同，神力流转的光芒打在他清冷的眉眼上，像极了透明到极致的冰霜琉璃沾上了一层朦胧的，温柔的，生动的光影。
他眉心的朱砂鲜艳似血，流动的画卷里，唯他仿佛是昂贵纸章上最艳丽的一笔水墨丹青。
难得夺目耀眼。
难得浓妆妖冶。
他一直望着封印大阵好久，墨色的长发被白玉发冠尽数束起，鬼斧神工的面容像是千年寒冰一点点化开最动容的春景。
倏然，他叹出一口气，朱砂仙印更衬绝代风华。
他轻轻念出那个藏在心口岁岁年年，年年岁岁的名字：“……小师姐……好久，好久不见了……”
神阵缓慢转动，一静一动间，天地法则在其中慢慢流转。
“……别来无恙。”
风声簌簌，万物皆静。
一别五百余年，再相见，你依旧沉睡在金色的光芒里，恍似眉眼依旧，诚如当年。
“你叮嘱我的，我都做了。
“宗门很好，长老峰主们各司其职，弟子们勤学苦练，英才辈出，天乾宗声望依旧，正道归服，我还按照天意，找到了可以继承掌门之位的人……该做的，我都做完了。”
清绝的眉眼微微低垂，他温柔小心地摩挲着手腕上缠着的红绸缎，不自觉的笑意流转在他的眸子里，很轻，像风，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无声的神光在流转的法阵上闪了闪，宛如梦中人悄然呓语。
含笑的眼眸顿了顿，他掩下所有的神色。
“我知道，你不想我再来这个地方……
“可是，小师姐，我想你了。”
声音清浅坦白，没有一丝窘迫掩饰。
“我才知道，你也为我在仙山求了一纸福愿……就算我只排在天下苍生之后，只在你的心里占据第二位，我还是好高兴啊……
“可是，小师姐，我还是恨你。
“我没有办法不恨你。你把最煎熬的折磨都留给了我，盼望着我在这份痛苦里永远地沉溺下去，永无解脱——你总是对我这么残忍。”
他轻笑了一下，眼里满是寂冷的恨意。
可这股恨意又会在情不自禁间翻腾出最炽热，最滚烫的深沉爱意，恨不得将天地都焚烧个干净。
要怎样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将他心中毁天灭地的疯狂压下呢？
或许就是现在，此时此刻他能站到她的面前，孑然一身来见她的信念，一直在支撑着他最后的理智吧。
现在，一切都到了最后结局的时刻。
“你不能怪我，你是伟大的，为天下生灵牺牲的神明，现在我也来做相同的事，我也是为天下牺牲的，你应该奖励我的，对不对？
“我什么都不要，只有一件事——让我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吧，小师姐……不然，我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他仰头，象征着天赋与强大的朱砂仙印鲜艳夺目，可他那张谪仙般惊世的面容上一丝笑意也无。
满是茫然。
满是落寞。
满是深深的疲惫。
“我找到救你的办法了。
“如果不成，就让我和你一起湮灭在大道之下罢。”
天地无声，唯有眼前巨大的阵盘流转的光芒不受控制地闪烁了起来，像是在焦急地诉说着什么。
琉璃般的冰雪眸子狠狠一缩，旋即他如同重获至宝般，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得眼眶渐红，眼泪随着他的面潸然颊滑落。
“小师姐……这一次，别推开我了。”
——
系统说，她现在没办法夺取别人的气运，那么只有在小世界毁灭前，前往天外域，以神魔封印大阵之无上神力，冲破世界规则，打开飞升大门，强行遁入仙界，破镜成仙。
时间紧迫，她没有时间犹豫。
天外域入口结界早就被破坏了大半，现在有系统的帮忙，纵然有守在洞口的长老，她也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天外域是与修真界相连的另一空间，传闻是由天乾宗第一代祖师爷为了某个目的，在飞升之际意外开辟出来的，里面宛然又是一个小世界，杂乱的空间裂缝到处相交，迷雾重重，如果没有具体的指引，沈青青是一辈子也不可能找得到神魔封印大阵的。
意外的是，系统竟然能够指引她寻到这座封印大阵。
沈青青真的不能不奇怪，就算她读的书比姜璃浅少，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法阵种种禁忌规则加深，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她找到了。
而且还不需要她付任何积分，说是什么友情赠送。
可是，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都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系统，我要怎么做？”远远看到封印大阵的光芒，她便几乎无法再前进。
阵法的威压太强大，她多踏一步，都有可能被它碾成粉末。
系统似乎一时也没有办法，“滋滋”的电流声不断。
[宿……主，再靠近一点！]
沈青青尽力往前走，喉咙的血腥味不断涌上来。
[不够，宿主，往前，再往前！]
沈青青觉得这破系统是想谋杀她。
她咬牙，忍不住浑身的剧痛，又迈出了几步。
“到极限了……”沈青青吐了一口血，趴倒到了地上。
脑海里系统的电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沈青青的脑袋疼得几乎要炸开。
就在她按耐不住，想要大喊一声“闭嘴”的时候，一阵剧痛骤然贯穿她的神识，她的身体狠狠一颤，紧接着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