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浅只感觉面前有一堵墙将她，他们，和他隔成两个世界，墙面移动，猛地将他们推移到屋外。姜璃浅本就没有防备，这么一推，趔趄着就要摔下去。许子笙离她最近，伸手就要扶她，却被顾城雪糕抢先一步。他紧紧扣住她的双肩，将她护在怀里，灵剑出鞘，直指里面的许宥安。“许宥安，就此住手，我不杀你，否则我就要动手了！”屋里的人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反而一枪将胡玉衡的皮肉连根挑起，一张血淋淋的狐皮挑在他的枪尖，无数道阴影打下，显得极为阴森恐怖。地上只剩血肉白骨的躯体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变幻回了狐狸原身。属于胡玉衡最后一点气息也消散了，处于宫殿深处，正思索如何与魔族周旋的狐族王上心口忽然一悸，紧接着他睁大眼睛，仰头朝天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怒吼声让整座九玄宫都震颤起来。远在大皇子宫殿的姜璃浅众人全都听到到了这声悲悯的怒吼，狐王的怒火，他们感受得一清二楚。顾城雪的眼神骤然一暗，许子笙也默不作声，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出手，一剑捅穿了结界墙。轰鸣声总算把呆怔中的姜璃浅唤回了神，乍然看到顾城雪和许子笙朝小师弟攻了过去，她心里一急，人已经下意识地拦住了他们。“你们……”“璃浅，仙门宗规，你比我们熟，许宥安虐杀狐族皇子，我们必须带他回天天乾宗受审！”“魔族来犯，我们人族必须与妖族联盟，共同克敌才行，现在正是联盟的关键时候，什么事情都得为此让道，阿浅，你想清楚了，这可是关乎人妖两族存亡的大事，你确定要为一个人徇私吗？”姜璃浅握剑的手狠狠一颤，她抬眼看去，所有人都望着她，那一双双眼睛仿佛和上一世审判她时的眼睛一样——锐利，清澈，审视，失望，期盼，厌恶，鄙夷……不，不准这样看她，不准！眼里血红之光再现，隐隐烁烁，几乎要覆盖她的全部瞳孔。许子笙看得心里一惊，有些迟疑：“……璃浅？”顾城雪却像是知道什么，快速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任由护主的释天已经剑指他的心口，在他的胳膊上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感受到手腕上的重量，姜璃浅猛地从噩梦中回过神。顾城雪再次靠近她，低声在她耳畔说：“阿浅，你想好了，这次是我们抓他，等会儿就可能是刚刚痛失爱子的狐王，可能是万妖谷的妖王，可能是举行门派大比的太昆宗人，也可能是清止仙尊亲至——他们会怎么样对待他，你斟酌。”我们出手，至少能保证他能全须全尾活着。”姜璃浅紧咬下唇，咬出了血。血腥味涌进喉咙里，和这方屋里的血气融合在一起，让她几欲作呕。她盯着顾城雪的眼睛，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满身是血的许宥安，僵硬着全身的血液，慢慢，慢慢挪开了一步。顾城雪和许子笙抓住机会，如离箭一般冲向了正欲把胡玉衡骨头都一寸寸敲碎的许宥安。姜璃浅抖着手，垂下眼，大口大口呼吸着，耳边是双方的打斗声，身前是一片又一片撒下的阳光。阳光很暖，可她的身体很冷，冷到没有了知觉。她只觉得天昏昏的，地沉沉的，无数人涌进来，刀光剑影，法宝灵器，刹那亮如白昼，又刹那暗如黑夜。她听见有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听见有人倒下，听见有人痛苦的闷哼——仿佛堕入无间地狱，连痛苦都是由不得她。姜璃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的天乾宗，一路上有谁在她旁边说话，有谁喊她的名字，她通通都听不到。她只看到许宥安被捆仙索穿进琵琶骨，摄魂钉深深钉入他的丹田，直直威胁地悬停在归墟海之上，他被关在特制的锁仙笼里，所有人都用惊恐厌恶的眼神望着他，有人手里的法器蠢蠢欲动，恨不得马上除去这个让人族蒙羞的祸害。如果不是她在，如果不是祭神宗和太昆宗最有分量的两位弟子在，许宥安恐怕已经被他们打死了！高高的大殿上，戒训堂堂主二长老和揽星阁大长老坐在左侧，主位上坐着白衣胜雪的清止掌门，右侧首位空着，再下面便坐着各大峰的峰主和未曾闭关的各位长老们。宫殿外，是各大门派派遣来的弟子长老，静静等着天乾宗审判后，最后的处罚结果。而许宥安，满身锁链，跪在大殿中央。他的呼吸已经很浅很浅了，血一滴滴从他挺直的身体上往下落。满殿一下弥漫开散不去的铁锈味。姜璃浅呆愣愣地，就跪在他旁边。她的目光落在那空了的座位上，眼神终于一点点聚焦，下一秒，竟觉得心底像个破风的口袋，股股寒风将它吹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大到眼泪都兜不住滚落下来。师尊……要是师尊在的话，谁敢，谁敢！宫殿大门猛地被推开，司川和白熠着急慌忙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大殿中央的许宥安和姜璃浅，尤其是惨烈得不成人样的许宥安。司川平日里懒懒散散的眼神彻底变了，他站定住步子，将头上的玉冠戴正，衣袖上的褶皱捋平，腰间佩玉叮当，一步一坠，以阵峰大师兄的身份，气若泰压地走向正前方高座的清止仙尊。白熠则紧紧跟在他身后，面容冷峻。两人齐齐站在了许宥安和姜璃浅的前面，挡住了众人打量的目光。“掌门，长老，师叔师伯，弟子司川，奉命前来。”大殿内寂静了好一会儿。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阵峰为了天下苍生付出了什么，可是功劳是一回事，罪孽就是另一回事了。眼下，许宥安是他们宗门的弟子，而且是阵峰的得意弟子，要怎么处置，还真得好好想想。“司川，现在阵峰无主，你代管阵峰，这是你们峰的弟子，你来审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