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不再犹豫，抬眸望向太后，将自己的顾虑说出，轻声道：“只是这治疗之法，除却服药以外，针灸或能令太后娘娘早些脱离头疾之苦。当然，太后娘娘若是不喜针灸，服药亦可缓解头疾，但煎药还需等待些许时辰，恐太后娘娘仍得忍受痛楚。”
饶是推荐苏副使前来为太后诊治的邓嬷嬷，在听到针灸二字后，仍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太后乃是何等尊贵的身躯，针灸虽常用为治疗手法，可由苏副使这么一个少女施针，似乎有点儿太过于轻率。
邓嬷嬷迟疑道：“苏大人，除了针灸，可有其他法子？譬如按捏穴位之类的，针灸不也是对着穴位扎针么？”
苏窈眨了眨眸，“也不是不可以。”
若要她给太后针灸，说不害怕是假的，按捏穴位的疗效微乎其微，可至少也有那么点儿作用，且不必施针。
听到苏副使的答复，邓嬷嬷当即期待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便让苏大人为您医治头疾吧。”
太后沉默不言，视线略含审视地盯着苏窈。
放在以前，胆敢有人提溜一丫头到她的面前，要给她针灸治疗，她定会疑心对方是否想害死她。
而此刻，眼前的这一丫头是未来的太子妃，是她极力反对，她的皇孙仍非娶不可的女子。
太后不禁冒出一个念头，如针灸期间出了差错，那么，这女子便是不可能再有任何机会当上太子妃。
此招甚是危险，想想未来太子妃、未来皇后、未来的后宫之主是这一丫头，太后心一狠，开口道：“哀家受够了，苏窈，你替哀家施针。”
邓嬷嬷倒吸一气，忙道：“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啊，若非得针灸，可等辛院使亲自为您施针，苏大人方才说了，按捏穴位亦可缓解太后娘娘您的头疾。”
太后眉头拧起，瞥向邓嬷嬷。
邓嬷嬷当即跪在地上，颤声道：“老奴恳请太后娘娘三思。”
太后本就因头疾而难耐，她用力地抬手一拍案几，沉声斥道：“人是你提议的，这会儿你才开始觉得不妥了么？那哀家喝她开的药方，就妥当了么？”
邓嬷嬷深深弯下腰，额头点地，声音惶恐：“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
殿内殿外听到动静的宫女太监们，齐齐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大声呼吸。
苏窈望了望周围的人，琢磨着按照宫中的规矩，这种大家都下跪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得跟着跪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太后的目光转向她，眯眼质问：“苏窈，还愣着做什么？”
“啊？哦——”苏窈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哦，是得跟着跪下去的。
她手忙脚乱，将长拖拖的官服衣摆往上提了提，正准备屈膝往下跪，又听到太后怒声发了火：
“做什么！哀家是命你替哀家施针！”
太后看她一脸茫然，火气更大了。
就这等笨拙的女子，何以能为未来的皇后？
苏窈赧然地重新站好，脸颊也因自己误解了太后的话而红了一片，她小声道：“太后娘娘稍等，微臣先写一药方，煎药期间再为您施针。”
太后没应声，闭眼扶额，面色已是不耐到极致，显然再拖拖拉拉下去，她又要发火了。
邓嬷嬷亦不敢再劝一句话，起身快速备好纸墨。
太后没有赐座，苏窈便站在桌案旁，微微弯腰，提笔写下药方。
秋络心疼自家主子在太后这边没得好脸色，可这会儿她也无心其他了，只祈祷着主子能顺顺利利治好太后的头疾，否则，看这情况，太后怕是不会轻易饶了主子。
她压下心中的担忧，站在主子旁侧，小心地摁住宣纸，让主子得以更方便地写出药方。
整个福宁宫，仅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微声响。
太后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像是不由自主，视线直接越过旁人，落在那名垂头写药方的人儿。
少女眉眼低垂，透着红润的小脸神情认真，提笔的姿势十分标准正确，字迹瞧着稍逊色些，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勉强只能算得上秀气。
或许是没了那双过分黑亮清澈的眼眸望向自己，少了那眼眸中藏不住的笨拙稚气，太后竟觉得此时的她也不全然是毫无一处优点，至少在写药方时，看着颇有几分可信度，不似庸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