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爱多亚路时,橱窗里的留声机正在播放《夜上海》。穿着旗袍的女子踩着节拍,腰肢扭出勾魂的弧度。林羽攥紧包袱里的推荐信——那是省城教书先生写给沪上《申报》主编的手札。霓虹光影在他脸上明灭,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站在某座洋行的顶层,俯瞰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黄浦江的雾渐渐漫上来,裹着鸦片烟和咖啡的气息。林羽深吸一口气,将潮湿的空气吞进肺里。这是 1919年的上海,是冒险家的乐园,是新旧交织的漩涡,而他,终于来了。
1937年深秋,上海霞飞路的梧桐树在风中簌簌发抖,枯黄的落叶扫过百乐门猩红的地毯。苏婉仪立在落地镜前,指尖抚过月白色真丝旗袍上的盘金绣玉兰,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镜中人眼尾点着胭脂,红唇微启,活脱脱是旧报纸上那些纸醉金迷的名媛。“苏小姐,川岛先生到了。”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颤音。苏婉仪对着镜子勾起一抹慵懒的笑,从檀木首饰盒里取出翡翠镯子套在腕间。冰凉的玉石贴着皮肤,却比不上她此刻的心冷。推开包厢门的瞬间,刺鼻的雪茄味扑面而来,穿和服的男人斜倚在沙发上,军刀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苏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川岛大佐眯起眼睛,视线在她身上游移,“听说你父亲曾是南京政府的机要秘书?”苏婉仪莲步轻移,在水晶吊灯下旋出一朵优雅的弧度:“大佐说笑了,家父不过是个穷酸文人。”她拿起银质酒壶,为对方斟满清酒,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精致的玫瑰纹身——那是地下党接头的暗号。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防空警报。川岛大佐猛地起身,脸色骤变。苏婉仪趁机将藏在旗袍内衬夹层里的微型胶卷塞进高跟鞋跟,动作娴熟得仿佛只是整理裙摆。“战事吃紧,苏小姐不如搬去虹口租界?”川岛大佐扣上军装上的铜扣,“皇军会保证你的安全。”“多谢大佐好意。”苏婉仪垂眸浅笑,眼波流转间藏着不易察觉的讥讽,“只是百乐门离不开我,那些达官显贵还等着听我唱《夜来香》呢。”送走川岛大佐后,苏婉仪独自站在百乐门的天台上。远处的闸北火光冲天,炮弹的轰鸣震得脚下的地砖微微发颤。她摸出藏在旗袍盘扣里的发夹,将其掰成两段——这是与上线接头的信号。凌晨三点,弄堂里飘着细密的雨丝。苏婉仪换上粗布衣裳,戴着宽檐帽,悄悄摸进霞飞路 13号裁缝铺。推门的瞬间,浓重的艾草味扑面而来,老板娘王姨正就着油灯纳鞋底。“胶卷带来了?”王姨头也不抬,针尖在粗布上飞快穿梭。苏婉仪从高跟鞋跟里取出微型胶卷,压低声音:“是日军在吴淞口的布防图。川岛大佐这几天频繁出入海军司令部,我怀疑他们在策划新的登陆计划。”王姨将胶卷藏进缝纫机的暗格里,突然抓住她的手:“小苏,组织决定让你撤离上海。日本人已经开始怀疑你了。”苏婉仪猛地抽回手,旗袍下摆扫过堆在墙角的布料:“我不走。父亲临终前告诉我,要把日本人赶出中国。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走?”窗外传来巡捕房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噤声。苏婉仪从腰间掏出一把勃朗宁手枪,藏进旗袍的暗袋里。等脚步声远去,她才松了口气:“王姨,明天川岛大佐要带我去参观日军医院,我怀疑那里藏着生化武器实验室。”王姨眉头紧皱:“太危险了!你根本进不了核心区域……”“我有办法。”苏婉仪摸出一枚翡翠戒指,正是今晚川岛大佐送给她的,“这戒指内侧刻着密码,或许能打开实验室的门禁。”第二天正午,苏婉仪换上墨绿丝绒旗袍,戴着珍珠手套出现在日军医院门口。川岛大佐亲自来接她,目光落在她胸前晃动的翡翠戒指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苏小姐果然识时务。”医院长廊弥漫着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苏婉仪强忍着不适,跟着川岛大佐穿过层层岗哨。当经过地下三层时,她敏锐地注意到两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正搬运铁箱,箱子缝隙里渗出诡异的绿色液体。“这里是重要区域,苏小姐还是不要乱走。”川岛大佐伸手拦住她。苏婉仪眨了眨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大佐,人家只是好奇嘛。”她故意凑近,玫瑰香水的气息混着川岛大佐身上的硝烟味,“而且,您不是说要让我见识皇军的‘科研成果’吗?”川岛大佐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掏出钥匙打开铁门。实验室里摆满了玻璃器皿,培养皿中漂浮着畸形的小白鼠,墙壁上的投影正在播放活体实验的画面。苏婉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作镇定地笑道:“大佐,这些……都是用来治病的?”“当然。”川岛大佐狞笑一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过苏小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这些东西用在战场上会有什么效果吧?”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川岛大佐脸色骤变,将苏婉仪推到墙角:“你果然是间谍!”苏婉仪反手抽出藏在旗袍开衩处的手枪,却发现保险栓被川岛大佐提前卸掉了。千钧一发之际,实验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苏婉仪趁机摸到墙角的硫酸瓶,朝着川岛大佐的方向泼去。“啊——”川岛大佐的惨叫回荡在实验室。苏婉仪在黑暗中摸索,终于找到藏有实验数据的保险箱。她颤抖着将翡翠戒指嵌入锁孔,密码竟然真的匹配成功。就在她将胶卷塞进旗袍内衬时,头顶的灯突然亮起。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将她团团围住,川岛大佐捂着灼伤的脸,眼中满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