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矢上淬了毒，如果射进身体里，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殒命。
如今失手，贤王定会派人去查那枚箭矢的来历。
好在宋袭野机敏，在锻造箭矢时，在箭矢的内侧刻的是鞑靼的文字和图章。
就算箭矢落在贤王手里，也查不到是他做的。
此次大败鞑靼，京城内定已收到消息。
虽说此次是他挂帅，大胜归来他定会得到圣上嘉奖，但是想到这次贤王在军中出尽风头，宋袭野还是恨得牙痒痒。
他得再想办法，除掉贤王！
五日后，大军踏上归途。
此时已是十二月初，一路上寒风凛冽，却挡不住士兵们凯旋的喜悦。
他们一路高歌，士气高昂，所过之处，百姓夹道欢迎，纷纷献上酒食，庆祝收复失地，赶走了鞑靼。
贤王如同来时一般，坐在马车中，手中拿着一卷书，神色淡然。
原喜的伤势已无大碍，便守在马车外，他心中却始终惦记着那支暗箭，便轻声问道：“殿下，您当真相信那支箭是鞑靼人而非宋袭野所射？”
贤王在车内翻过一页书，淡淡道：“是不是，并不重要。”
虽说并没有证据是宋袭野做的，但他早已看穿了宋袭野的心思，这次没能除掉自己，宋袭野必然不甘心。
更何况，宋袭野虽然对他心怀不轨，却也确实有几分本事，留着他，对朝廷来说或许还有用处。
“可他对您心怀歹意，留着他，如同养虎为患。”原喜忧心忡忡地说。
这些都是他的父皇该操心的事，他操那么多心作甚。
想到这里，贤王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猛虎虽凶，若能为朝廷所用，便是助力；若不能，再除之不迟。”
他放下书卷，掀开小窗帘，望向窗外皑皑的白雪与欢呼的百姓，目光悠远，“回京之后，便快到新年了。希望这场胜利，能给天下百姓，带来一个安稳的年关。”
贤王放下帘子，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绣着翠竹的锦帕，锦帕上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么多天了，这味道还在。
贤王拿起帕子靠近鼻尖，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传来，是沈沚阮身上的味道。
想到沈沚阮，贤王摩挲着手中的手帕，一时对沈沚阮的思念呼之欲出。
大部队缓缓前行，王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宋袭野骑着马，一脸阴鸷地跟在马车后方，心中五味杂陈。
大军一路浩浩荡荡，向京城进发。
十二月底的京城，还飘着细碎的雪沫子，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转眼便融成一片湿痕。
宋袭野率领的大军已在城外扎营三日，待积雪稍化，再递上作战书，等待明顺帝传召。
同日夜晚，宋袭野的奏书也经由其父宋大将军之手，送入了皇宫。
次日早朝，太和殿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明顺帝端坐在龙椅上，目光扫过阶下文武百官，最终落在宋袭野身上，语气里满是笑意：“你此次带军出征，于夜袭之战中奋力击退鞑靼首领摩尔根，护我军粮草周全，实乃栋梁之材！朕赏你黄金百两，升骁骑营统领，赐蟒纹箭囊一具！”
宋袭野出列叩拜，银色铠甲在殿内很是显眼：“臣谢陛下隆恩！此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他垂首时，眼角余光飞快瞥向站在一侧的贤王，见对方依旧身姿挺拔，面色淡然，心中竟生出几分得意，就算贤王在军中出尽风头又能怎样，圣上终究是看重他的。
明顺帝抬手让他起身，话锋一转，才淡淡提及贤王：“贤王此次随军，也算不负朕的托付，守住了边境城池。赏绸缎百匹，白银五百两，回府好生休养吧。”
话音刚落，大殿中便起了些微骚动。
左都御史洪全忍不住出列，拱手道：“皇上，据前线传回的战报，贤王于寒夜设伏，以诱敌之策引摩尔根入瓮，又命工部改装的弓箭压制鞑靼骑兵，此等智谋实乃此战大胜之关键，圣上怎能仅‘不负托付’四字带过？”
明顺帝见有人为贤王说话，语气颇为不满：“洪卿所言，朕已知晓。但战场之上，武将冲锋陷阵才是重中之重。贤王身为亲王，这都是他分内之事，过度夸赞，恐落人口实，说朕偏袒儿子。”
贤王垂眸，眼里闪过一丝讥讽，随即拱手道：“父皇所言极是，此次大胜，蓟州边军与三千营总兵皆十分配合，且作战迅速，军纪严明，再加上工部武器得力，这才有大胜之实。”
明顺帝见他如此识趣，脸上露出几分满意，随即宣布了兵部的人事调整：“兵部侍郎一职空缺已久，朕决意任命段家嫡子段炎接任。段家世代忠良，此次蓟州边军作战勇猛，段恒在后方调度粮草有功，理当重用，擢升为正二品左军都督。三千营总兵赵凌表现出色，擢升为西北军统领。”
得到嘉奖的大臣们皆跪地谢恩，口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顺帝坐在龙椅上，满意地笑了。
下了朝，文臣们都围着贤王，让他好好讲一讲此次大胜鞑靼一事，李显也跟着凑热闹，一时间把气氛渲染到极致。
自此一战，贤王彻底在文臣堆里站稳了脚跟，段家似有重回朝堂之意。
宋府
宋大将军见儿子进正厅来，脸上带了些怒意。
“跪下！你可知错？”
宋袭野一愣，跪在了正厅中央，随即不服气地辩解：“父亲，儿子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皇上都亲自嘉奖儿子，何错之有？”
“奋勇杀敌？”
宋大将军气得抬手，却终究没舍得落下，“你在奏疏里只字不提贤王的谋划，只夸自己勇猛，真当陛下看不出？还有你此次刚愎自用，独断专行，要不是贤王力挽狂澜，后果将不堪设想。你还说你没错？”
听罢宋将军的话，宋袭野脸色骤变，他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
接下来的日子，宋大将军直接让宋袭野禁足在他自己的院子里，不许他踏出大门半步。
“给我好好反省！若再这般夜郎自大、刚愎自用，迟早会给宋家招来灭顶之灾！”
宋袭野被禁了足，不能出房门半步，他每日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脑海中常常浮现出当日他手受伤后的那个梦来。
梦里沈沚阮就躺在他怀里，娇软的身子紧挨着他，让他无限心安。
想到这里，宋袭野看向自己的手，要是沈沚阮是他的，此刻定会像梦中一般陪在他身边。
那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醒来后，还能清晰地记得沈沚阮身上淡淡的兰花香。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结了冰的窗花，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软软，你只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把你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