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赶紧递来的水囊和帕子,“姐你漱漱口。”
他想给宿主用道具,但还是决定再等一等。
段流筝贴近路知欢的耳边,声音里带明显的心疼,“再忍耐一下,到了青石镇,我们就去找个好大夫,好好给你调理一下。”
路知欢虚弱的点点头,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只觉得委屈又倒霉,“不应该呀,我这身子骨怎么这么不争气呢?”
她嘀咕着,擦了擦嘴,重新爬上了马车,把头靠在段流筝的身体上,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到了青石镇。
小六直接把马车赶到了济仁堂门口。
他推开车门,轻轻叫了路知欢一声,“姐,到医馆了,咱让大夫看看,小六就带你去吃热乎的汤面去,行不?”
路知欢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
她看着小六忙前忙后,像个小大人一样,心里又暖又软,还带着一点酸涩。
抬手,轻轻的揉了揉小六的脑袋瓜,语气里满是动容,“小六啊,姐姐有时候都觉得,不像我捡了你,倒像是老天爷派你来陪着我的。”
小六那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是啊,我就是老天派来保护姐姐的。”
路知欢笑了笑,被他带着走进了医馆。
青石镇不大,济仁堂是这里最大的医馆了。
坐堂的老大夫须发皆白,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看着路知欢走进来,脸色苍白,精神不济,便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坐下。
“姑娘,可有哪里不适?”
小六拉开凳子让路知欢坐下,她这才回道,“胃里有些不舒服,今天吃了块饼子,还吐了。”
“哦?”老大夫一边净手一边又问了句,“可还有别的症状?”
还不等路知欢想好怎么开口,小六就抢答了,“我姐她最近总是觉得身子乏的很,老是睡不醒,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
“哦,对。”路知欢听着小六说的话,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老大夫点点头,示意她将手放在脉枕上,“月事可还准时?”
路知欢被问的一怔。
他们这段时日只顾着逃命,也没留意这事儿。
赶紧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应该半个月前就来了才对,脸上不由白了几分,“好、好像迟了有些日子了……大概半个月吧!”
“伸手。”老大夫不再多问。
路知欢赶紧照做,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紧皱,正看着她的段流筝。
而此时的老大夫已经把三根手指搭在了路知欢的手腕上,闭目凝神。
“莫怕。”段流筝开口,安慰了她一句,就眼神紧紧的盯着老大夫。
心里忍不住的自责,若非因为自己,她又何至于受这些苦楚……
忽然,老大夫眉头一动,唇边溢出几分了然的笑意。
“恭喜这位小夫人,你这症状啊就是喜脉。”
“喜……喜脉?”路知欢感觉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下意识的抬头和已经僵在原地的段流筝来了个震惊的对视。
“喜脉?”
“孩子?”
段流筝有些不敢相信的嘀咕道。
老大夫还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把在场的人和“鬼”都雷成了什么样。
他捋了捋胡须,看着路知欢目瞪口呆的脸,耐心解释,“嗜睡,食欲不振呕吐,这都是妇人妊娠初期的正常反应。”
路知欢僵硬的转过头,“您确定?是喜脉?”
老大夫语气笃定,“依您这脉相,已经有约一月有余了。如盘走珠,滑利有力。
夫人体质看似纤细,实则内里充盈,乃是极易受孕体质,真乃大福气啊!”
路知欢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差点脱口而出。
最后只干巴巴挤出两个字,“多谢。”
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怎么就……就这么有了呢?
一旁的段流筝在巨大的震惊过后便是狂喜,“我的孩子!我有孩子了!”
他看向路知欢,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是我们的孩子!”
当他看到路知欢脸上全是茫然无措而非喜悦时,他心里涌起一阵恐慌。
他们之间,本就是一桩意外。
未婚先孕,对她来说,确实残忍。
可曾经他被所有的大夫太医,断言不会再有子嗣。
这些都是他埋在心底从不能与人言的遗憾……
他从未想过上天竟然真的赐予他如此不可思议的奇迹!
段流筝几乎是跪在地上的,试图去抓她的手,却徒劳的穿过。
他只能急切的、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对着路知欢恳求道,“路姑娘……知知!”
他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留下他……留下这个孩子,行吗?”
路知欢眨了眨眼,没说话。
段流筝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先让她明白这个孩子对他意味着什么。
“你不知道……我早年间于战场上伤了根本,所有的太医、大夫,都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拥有子嗣了。”
段流筝的声音艰涩,“也正因如此,我年至二十九也未曾娶妻,只得在旁支过继了养子。”
“我从未想过……甚至从未敢想……”他目光紧紧锁定路知欢,“我还能有孩子。”
他抬起虚无的手,放在了路知欢的小腹上,“这是我们的孩子…”
他将自己最深的遗憾和最不堪又难言的秘密摊开在她面前。
他说完这一切汹涌的情绪稍稍镇定了些,理智也回笼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何等的急切与……一厢情愿。
段流筝眉头紧蹙,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抱歉,我刚刚太着急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
他的眼眶发热,但魂体看不太出来,他忍着眼中的酸意,凝视着路知欢的眼睛,“可以吗?……留下我们的孩子,行吗?”
说实话,路知欢被他这一连串急切的恳求弄得有些发懵。
她眨了眨眼,容易消化着他刚刚话里的信息。
他难以有子嗣,这是他唯一的血脉……
路知欢看着眼前的段流筝那紧张到几乎凝固的模样,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她微微抿了抿唇,声音不大,可以说得上是很轻,“我……我没说不要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