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知道贾勇对阿德丽亚娜爱若珍宝,听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老周不无嫉妒地看了看贾勇,也不再跟他掰扯,继续感慨地说道:“老叶呢,为了儿子守着家业,怕被女婿霸占了。儿子还不领情。自己跑出去打工做翻译,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老周慨叹一声,像是要让伍梦寒听到一样说道:”所以啊,我再也不要孩子了。孩子就是咱们欠的孽债。他逗你高兴几年,你为他操心一辈子。不值当的。”
贾勇说:“您跟伍姐这回是来真的吗?”
老周说:“是真的。小伍跟我结了婚就有了这里的居留身份。”
老周神神秘秘地悄声对贾勇说:“她有钱。在国内还有不少关系。我们俩结婚是优势互补。
“我和小伍准备成立一家公司,专门做商务导游,也提供咨询服务。我学了个新名词,服务贸易。我现在做的就是服务贸易。这比我贩货强多了。”
贾勇说:“那罗雪娟那边呢?”
老周说:“断了。”
贾勇说:“您真能断得了?”
老周说:“那些事确实荒唐。我知道你看着不顺眼。因为我和罗雪娟的事,你最近都不理我了。
“我反思来着。其实我本质上是一个知识分子的。我插过队,上过大学,进过机关。
“我看得上的人应该是小伍这样的女人。可这几年在巴西讨生活,我身上的一点书卷气已经荡然无存了。
“你能想象吗,一个有书卷气的人怎么做拎包生意?怎么在海关的眼皮底下带走私货?怎么给海关的检察员送咖啡钱?又怎么跟赖账的店主收钱?我这一身戾气都是让生活逼出来的。
“在丛林里,我们只能遵循丛林法则。越在丛林里待久了,人的动物性越强,人性越弱。
“我跟罗雪娟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是动物,是禽兽。没什么礼义廉耻。我的心里只有欲望。我没有把自己当人,我也没有把罗雪娟当人。”
老周又说:“反过来说,你是多么幸运啊。你要是像我这样一步步走过来,你就敢保证你不是另外一个我,另外一个禽兽吗?
“你搂着老陈的大闺女的时候,心里骂我是禽兽,不公平啊。只能说,你比我幸运,你说是不是?
“你以为我愿意跟王海英那种人混吗?我没有办法啊。王海英是我的客户。我要挣他的钱,就要取得他对我的绝对信任。
“他那种人,更拿罗雪娟不当跟人。他是在用罗雪娟试探我。他也用罗雪娟试探你来着。可你吃惯了新鲜的,看不上罗雪娟这种货色。
“后来王海英不跟你联系了吧?一个罗雪娟就让他把你看透了。他知道,你跟他就不是一路人。他的事不会再找你了。
“王海英手里有钱,而且是大钱。他想找人合伙做生意,本来还是很看好你的。现在,他只能另外找合作伙伴了。他还在让我帮他物色合伙人呢。
“所以啊,你也别笑话哥哥我了。咱们以后该怎么来往还怎么来往。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北京来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伍梦寒端着做好的红烧鱼从厨房出来,用福建呛念着北京白话嗔怪地问:“又怎么了,还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上了。”
老周说:“我们聊到老关了。就是上次跟我们俩一起去厦门找工厂的那个关先生。他儿子遇到劫匪,出了事,人没了。”
正在解围裙的伍梦寒僵在了那里,一时不知所措。老周转到她身后帮她把围裙解下来交到伍梦寒的手里说:“这样的事,在巴西不算什么新鲜事。要说治安好,还得说国内。可国内没有这里好挣钱啊。在这里讨生活,要时时刻刻注意安全。千万别大意。”
老周给伍梦寒普及知识,说:“这里连自助提款机边上站岗的保安都是荷枪实弹的。劫匪很少没有不用枪的。遇到劫匪千万不要搏斗。没有机会。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保命最要紧。”
伍梦寒说:“以前听到这些事,觉得跟自己很遥远,没想到就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太可怕了。”
贾勇说:“关先生还提醒我买一把枪呢。他说,他就买了一把枪。有一次小偷进了他家,他掏出枪朝天花板放了一枪,小偷就跑了。”
老周指点说:“买枪不如养狗。你看老叶养的那两只藏獒。刚买来的时候挺小的,现在凶的吓人。那两只藏獒只认老叶,连叶太太都不认。是叶先生把它们从小养大的。
“你看老叶在侨界向来以成功的陶瓷商人自居。盯他的人肯定不少。他以前肯定被劫过,他自己不说就是了。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天好几斤牛肉喂两只藏獒。一到晚上,他就把两只藏獒放出来看家护院。比什么保镖都管用。”
正聊着,门铃响了。伍梦寒要去开门,老周叫住她说:“我来,你不认识。”
老周带着一男一女,一老一少,走了进来。贾勇一直问老周今天还有谁来一起吃饭。老周跟他打马虎眼,神神秘秘不肯明说。
现在,老周像是要开宝盒一样,把他们亮了出来。这两个人就是老周在浙江采购箱包的那个作坊老板江老板和他的小秘书。
老周跟江老板介绍贾勇说:“还认识吧,都是旧相识。”
江老板热情地跟贾勇握了握手说:“这不是贾经理吗?跟你一起去过我厂里。我们在北京还见过一面。在他公司。”
老周吃惊地问:“你们在北京还见过?怎么没有听贾勇说过?”
贾勇点了点头说:“您那批货不是还有一笔尾款没有付吗?江老板到我们公司要账去了。”
老周很仗义地问:“那你给人家付了吗?”
贾勇说:“早就付了。“
江老板也连声说到:“付过了,付过了。贾经理办事很踏实的。”
老周说:“贾经理公司的账我是早就付过了。货还没卖完,贾经理就逼着我,挪用了其他公司的账款,把他们公司的账结清了。他也应该把欠你的尾款结清了。我这个人,不欠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