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一愣。
“这次,让你歇两天。”宫垒拍拍他肩,“去逛逛街,尝尝糖葫芦,看场露天电影。
你不是战士,你是……第一个活着走进蓝星的外星人。
别急着证明自己有多厉害。
先学会,怎么当个‘人’。”
纳尔肩膀颤了一下。
他不懂什么叫眼泪。
可胸口那块地方,热得像烧着了。
晚上,大伙儿摆了桌,没酒,就白饭加菜。
领导亲自敬了杯茶:“祝你们仨,活着回来。”
“我们不光活着,还得把火种灭了。”宫垒说。
车灯亮起,越野车碾过夜色。
唐杰踩着座椅背唱歌,跑调跑得没边儿。
阿瑞边啃巧克力边笑,杰克拿手机录下全程,说回去当“勇士传记”。
宫垒靠在窗边,看着外头飞逝的路灯。
他们不知道前头等着的是什么。
但他知道——
这趟路,不是杀怪物。
是救一个快要崩溃的世界。
宫垒心里清楚,趁现在还能松口气,就赶紧松快一下。
谁晓得接下来的任务会多要命?现在不玩命享福,以后怕是连喘气的工夫都没了。
后排的阿瑞和杰克也跟着摇着身子哼小调,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开了好几个钟头,轮到宫垒歇息了。
没人催,也没人争——他们早就默认,宫垒是那个最该被照顾的人。
一路安安稳稳,连个车祸都没撞上。
可这越平,宫垒心里越沉。
离太阳城就剩十几公里了。
“都打起精神。”宫垒低声说,“一路太平,说明病没往外传。
可城里——谁知道成了啥样?”
没人吭声,但都绷紧了脊背。
车一拐进城区,空气立马变了味。
往日的太阳城,晚上灯泡亮得能晃瞎眼,酒吧、KtV、小吃摊挤得连脚都放不下。
可现在?
马路空得像被洗过。
店铺七零八落,十家倒有七家拉了卷帘门。
剩下的三家,灯也暗得像快咽气的老头。
“别轻举妄动。”宫垒压低嗓门,“俩人下车,买水顺带打听消息。
其他人原地待命。”
“听你的。”大家齐刷刷点头。
宫垒挑了杰克搭档。
人多了,反而惹人警觉。
到了便利店,他伸手推门——纹丝不动。
里面的小哥从玻璃后头盯着他们,看了足有半分钟,才慢吞吞把门拉开一条缝,跟防贼似的。
“二位……要啥?”小哥声音发飘。
“两瓶矿泉水。”杰克接过话。
宫垒没动,眼神在店里溜了一圈。
货架空了一半,连收银台都蒙了灰。
小哥手指发颤,眼珠子乱瞟,根本不敢跟人对视。
“这……人咋这么少?”宫垒装作随意地问。
小哥一听,猛地抬头扫了一眼门口,又赶紧低下头,压着嗓子:“你们……是外地来的?”
宫垒和杰克对了个眼神。
“对啊,听说这儿夜生活贼爽,专程来玩。
可这……跟宣传的不太一样?”宫垒语气轻松,像在聊天气。
小哥苦笑:“呵,谁还敢来?我们是走不了啊!拖家带口,出不去,只能闷着。
白天不敢出门,晚上更不敢……你当这儿是度假村?这是活埋!”
话音刚落,他就赶紧收钱、递水,手脚快得像在逃命。
杰克还想再问两句,小哥已经转身,手都放在了关门的把手上。
可他们听明白了。
这地方,不是普通出事。
是有人在里头……把活人当牲口圈了。
回车上,四人围坐,没一人开口。
沉默比说话还沉重。
最后宫垒拍板:“分开走。
各自找线索,一小时后原地集合。”
没人反对。
宫垒拐进一条窄巷,本以为会更清净,没想到脚底踢到一物——硬邦邦,带壳,像被丢弃的旧盔甲。
他蹲下看。
虫壳。
一只,两只……三只……路边一串接一串,像谁撒了满地的烂甲虫蜕。
起初他以为是普通蟑螂,可越看越不对。
这壳……纹路不像本地物种。
泛着一种诡异的蓝紫色光泽,边缘还带着锯齿状的凸起,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他弯腰捡了几个,塞进随身的空水瓶。
心里发毛。
另一边,唐杰溜达到了公园。
他心想:公园人多,总能问出点什么。
可走了半圈,连个遛狗的都没见着。
快绝望时,远处长椅上,一对白发老夫妻正坐着,一动不动,像两尊被遗忘的石像。
他走过去,假装尴尬:“大爷,借个火?我烟没了。”
老头抬头,眼神浑浊,却没惊,也没怒。
“娃儿,这会儿还敢出门?”老太太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
“刚来旅游的,好奇,就出来逛逛。”
老两口对视一眼,叹气像抽了最后一口气。
“孩子,你听好了——这儿以前,真叫个繁华。
绿化好,吃的贵,连路灯都比别的城亮。”
“可自从那家‘天丰投资’搬来城外……”老头压低了声,“夜里就有味道,熏得人头晕眼花。
人路过,被叮一口,浑身痒得抓皮。
后来……人就变了。”
“变?”
“疯了。
见人就骂,动手就打。
再后来……那虫子变大了,成群了,从城外爬进城了。”
老太太接话:“白天还算好,一到天黑,它们满大街游。
窗户都封死,门都不敢开。
我们这俩老骨头,反正活够了,才敢出来喘口气。”
“您二位……”唐杰喉咙发紧,“你们是真不怕?”
“怕?”老头笑了,笑得比哭还惨,“怕有啥用?躲得过今夜,躲不过明天。
我们……只想死前,看看星星。”
唐杰转身就走。
跑回车里,他没说话,只是把水瓶狠狠摔在座位上。
宫垒抬眼。
两人目光撞上,一句话都没用。
他们都知道——这城市,早不是城市了。
是虫子的巢。
是活人的坟。
阿瑞晃晃悠悠地在街边溜达,心里盘算着:装得懒散点,才不会被人盯着瞧。
正瞎转悠呢,前方一个男的朝他这方向直愣愣走来。
阿瑞一愣——这城市他一个熟人都没有,这人是冲谁来的?
等那人越走越近,阿瑞才觉出不对劲儿:走路跟木头桩子似的,眼睛空洞洞的,连焦点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