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城市中心医院的大厅里,穆小吉的脚步声急促而响亮,
与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交织在一起,让本就紧张的氛围更添了几分凝重。
他对这里的布局熟稔于心,几乎是凭着本能直奔消毒室,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悬着的心上。
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口,滕子京和向小武早已等得焦灼。
看到邢中兴和吴兰走过来,滕子京沙哑着嗓子急忙问:“穆总他人呢?”
“直接去了消毒室,准备手术去啦。”邢中兴的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众人齐齐回头,目光定格在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色灯牌上,那抹红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没人说话,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在走廊里回荡,
每个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江程煜,一定要平安。
消毒室里,穆小吉迅速穿好无菌服,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却异常锐利的眼睛。
推开手术室的门,他大步跨进,第一眼焦急的注视手术台上的江程煜。
那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唇上毫无血色,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让人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
穆小吉的心猛地一揪,缓缓伸手抚向他的脸颊,眼神中溢满复杂的情绪,
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柔声呼唤:“小魔兽,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柔情:
“你得坚持住,听见没有?我不许你离开我,咱们的孩子……更不许你离开他们,你知道吗?”
刘医生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热,连忙上前一步,沉声汇报:“穆总,各项准备都已就绪,请您指示。”
穆小吉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眼底的疲惫与脆弱已被一种近乎凛冽的专注取代。
他看向屏幕上的实时影像,指尖在虚拟的器官图上快速点划,声音冷静而利落:“手术开始。”
“血压85\/50,心率110。”
“血氧饱和度90%,持续供氧中。”
“止血钳。”穆小吉伸出手,话音刚落,器械护士已将钳子稳稳递到他掌心。
他的动作精准而稳定,多年的外科手术经验让他在这一刻仿佛与手中的器械融为一体。
每一次下刀、每一次探查,都凝聚着他全部的心神。
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医护人员的汇报声、器械碰撞的轻响……
所有声音都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力量,支撑着他与时间、与死神赛跑。
手术室门外,走廊里的人依旧保持着沉默。
红色的灯牌亮得刺眼,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里面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向小武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滕子京靠在墙上,目光死死盯着那扇门,眉头拧成了疙瘩;
邢中兴和吴兰并肩站着,彼此眼中都有着同样的期盼。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
直到天边泛起微光,走廊里的时钟指向清晨六点,
那盏亮了整夜的红色灯牌,终于缓缓熄灭。
所有人的心,在那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手术室门口的众人神经骤然绷紧,厚重的铁门“哗啦”一声被推开,穆小吉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来,
白大褂上还沾着些许血渍,脸色比手术台上的江程煜还要苍白。
滕子京一个箭步冲上去,死死攥住他的胳膊,
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穆总!江程煜他怎么样?”
穆小吉摘下口罩,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手术……很成功。”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穆总!”
“穆医生!”
惊呼声此起彼伏,众人慌忙上前扶住他。紧随其后出来的护士见状,
急忙喊道:“快送穆医生去病房!他连续手术加上一路奔波,体力透支太厉害了!”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将穆小吉抬上推床,朝着病房的方向匆匆赶去。
走廊里只剩下向小武,他望着手术室紧闭的门,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却带着如释重负的哽咽:“太好了……江总没事了……”
重症监护室里,江程煜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连接着旁边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波形证明着生命的延续。
他的眼睑轻轻颤动着,像是在做一场漫长的梦。
梦里是锦阳别墅的院子,阳光暖洋洋的。小岳挺着大肚子,
在穆惠英的搀扶下慢慢散步,脚步笨拙却透着期待。
穆惠英脸上满是笑意,拍着小岳的手说:“小岳啊,
这阵子辛苦你了,再过几天,孩子们就能见到爸爸啦。”
小岳笑着摸了摸肚子,柔声对里面说:“宝宝们,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见到爸爸了呀?”
那笑声那样幸福,落在江程煜耳里,却像细针一样扎着心。
他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这阖家欢乐的场景,只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你看小吉,这些天寸步不离地陪着你,盼孩子出生的样子,甭提多傻了。”穆惠英打趣道。
小岳也笑:“少爷本来就喜欢孩子,没能亲眼看着臭宝出生是他的遗憾,这次能给臭宝添弟弟妹妹,他自然上心。”
江程煜攥紧了拳头,转身想悄悄离开,却听见穆惠英突然惊叫起来:“小岳!你怎么了?”
“夫人……我、我要生了……”小岳脸色发白,痛苦地弯下腰,“快叫少爷……”
“小吉!小吉!快来啊!小岳要生了!”穆惠英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朝着别墅里大喊,却迟迟没人应答。
江程煜心头一紧,快步冲过去:“妈妈,小岳……”
“煜儿?你回来了?”穆惠英又惊又喜,脸上表情复杂。
小岳已经疼得瘫在地上,呻吟声揪着每个人的心:“江少爷……我好痛……”
“别怕,小岳,有我在。”江程煜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画面一转,他已经跟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车往妇产科跑。
小岳紧紧攥着他的手,指节发白:“江少爷……好痛……”
“坚持一下,二胎通常比头胎快。”江程煜安慰着,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产房门口的方向——小吉怎么还没来?
担架车被推进产房门的瞬间,小岳的手还紧紧缠着他的手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医生上前拉开:“男士请在门口等候,家属不能进。”
指尖一根一根被掰开,那点微薄的温度骤然消失。
江程煜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痛呼声,心里空落落的。
他想进去帮忙,却被无形的墙挡在外面,就像他这些年,
始终站在穆小吉的世界边缘,看得见,摸不着。
“小吉……”他无意识地呢喃出声,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监护仪上的波形突然有了细微的波动,旁边的护士立刻警觉起来,俯身查看:“病人有反应了!”
产房门外的走廊格外漫长,江程煜来回踱着步,
手心的汗濡湿了袖口,每一步都踩在焦灼的心跳上。
穆惠英也急得在门口打转,时不时踮脚往门缝里瞅,
仿佛这样就能看穿那扇门,看到里面的情形。
他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了又滑,终于点开穆小吉的号码拨过去。
听筒里却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江程煜狠狠攥紧手机,指节泛白——小岳说他很想亲眼看着孩子出生,这时候,他怎么偏偏不在呢?
就在这时,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穆小吉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
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欢喜,连声音都带着颤:
“妈妈!小岳生了!小岳生了!您快看这小家伙,多精神,像我还是像小岳?”
襁褓里的婴儿发出响亮的啼哭,像一串银铃撞碎了门外的焦灼。
紧接着,另一位医生也抱着个襁褓出来,笑着恭喜:“恭喜穆先生,是龙凤双胞胎!”
“哎哟喂!龙凤胎啊!”穆惠英连忙上前接过医生怀里的孩子,
小心翼翼地掀开襁褓一角,看着里面皱巴巴的小脸,
笑得合不拢嘴,“小吉真有福气,这下儿女双全了!”
江程煜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穆小吉低头逗弄怀里的婴儿,
看着穆惠英抱着另一个孩子满眼疼爱,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眼眶却悄悄红了。
他像个偷偷藏在幸福之外的看客,看着那团被喜悦包裹的光晕,既觉得温暖,又有些酸涩。
婴儿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像带着蜜糖的娇嗔,撞在走廊的墙壁上,也撞在他心上最软的地方。
穆小吉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身望过来,笑着朝他招手:
“小魔兽,快过来看看!这是哥哥,那是妹妹!”
江程煜愣了一下,脚步像被钉在原地。
“快来啊。”穆小吉又喊了一声,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从未有过距离。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穆小吉把怀里的婴儿往他面前凑了凑,
小家伙闭着眼睛,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哭声响亮又有力。
“你看他这鼻子,像不像小岳?”穆小吉的声音里满是新奇。
江程煜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只觉得眼眶更热了。
齿缝里挤出颤抖的字眼:“小吉,恭喜你,儿女双全!”
重症监护室里,仪器的滴答声平稳而规律。
江程煜的睫毛轻轻颤动着,眼角有透明的液体滑落,顺着鬓角没入枕头。
守在旁边的护士连忙记录:“病人出现泪液分泌,意识波动增强。”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仿佛为这场漫长的梦境,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